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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志毅的收获
秋天并不总是金色的。几度风雨，几次机遇，一层灰色的迷雾弄得人们至今回不过味来，身为队长的范志毅同样无法解脱。按足球运动的年龄规律看，一名优秀运动员一生当中至少能赶上两次参加世界杯赛或外围赛的机会。参加这次冲击的国家队大部分球员处在个人足球生涯的黄金时期。人们有理由相信，咽不下这口气的中国足球精英们大都会珍视自己血
汗的积累，决不甘心就此罢休。
10月12日清晨，科威特航空公司KW511航班离开科威特国际机场，爬上高空，向北面偏东1800公里处的伊朗首都德黑兰飞去。空中客车A300宽敞的机舱内，顶多坐了半数旅客。范志毅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上。
"这回可以好好休整一下了？"不忍心直说，可我知道他一定明白指的是两张黄牌停赛的事。
小范挺平静地说："是，到10月31日主场打卡塔尔，整整有三个星期的时间。咳，这两张黄牌其实都可以避免。"他自己把话题挑明了。
"第一张黄牌是对伊朗队那场跟代伊争头球得的。我错在哪儿了？要是让他把球蹭过去，很可能要破门。这种高球最危险，必须跟他争。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同样要这样处理。当时，我也想到了不要犯规，有意举起了胳膊，可裁判还是吹了哨。后来看了录像，才知道是膝盖把他顶了一下。你想，双方跳起来争顶，我又在后面，肯定会抬起膝部用力。这动作是要改改。"
一名运动员在重大比赛中的失误，自己会记它一辈子，这不难做到。难的是能认识到究竟错在何处，这比一口一个"怪我，怪我"强得多。范志毅没有对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作简单否定，也没有沉抑于没完没了的自责。"真的，你不信？总结会上我也是这么讲的。做事情不能不敢负责，我是队长啊！"看得出，他说这话是非常认真的。
"第二张黄牌，科威特队那个家伙在边线上带球，其实是他把球趟大了，又用胳膊肘干这个"，小范弯起左臂，捣了两下，"这种球如果同伴能配合好一点，或是我稍微稳一点，都吃不了黄牌，对方也带不过去。我认为自己踢球有优点和长处，能拼抢，打现在这个位置也比较合适。但是，有些情况下不允许，也不需要我表现自己的优点和长处。要是硬来，就会出问题。"
28岁的人了，在球场上摔摔打打这么多年，他终于到了走向成熟的时候。"我现在根本不考虑怎么踢出自己的优点，踢球靠的是大家互相弥补，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能把别人所有的漏洞都补上。现在的阵型，我的身后有徐弘，多了一层保护，好多了。"
"知道吗？中国队客场输给卡塔尔队，上海球迷说你丢了脸，踢出了他们记忆中最臭最难堪的球。"我说这话，实在没有伤他自尊心之意。
小范就着前排座椅靠背上的小桌板，摆起沙盘。他撕开餐巾纸，揉成大小不一的5个纸团。"呶，这是我们的球门"，他指指一只小餐盒，"这是张恩华"，他在离边线很近的地方摆上一个纸团，"我们的盯人中卫跑到边上来了，边后卫在什么地方，我根本没看见。李铁在我前面，再往左是孙继海，"他说到一个人，就摆上一个纸团。4个纸团差不多在一条水平线上，只有"范志毅"稍稍堕后。
"这样的站位是不好，可是该我们发界外球，大家都在准备接应和进攻。发球失误，对方打反击，觉得很突然。对方14号拿球的时候，李铁离我最近。这球应该他上去逼一下，我在后面补，但是他没上。我往前凑了两步，那个14号把球从我的右边趟出去，自己从左边跑。这时候要是顶他一下就好了"，小范用肩膀给了我一击，然后用3个指头推着3个纸团，说道："我们3个人一起往回跑。我的速度够快的，可怎么也追不上那家伙。"
范志毅并非不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古训，他真想用自己的行动挽回损失。"我有好几次想冲上去，但是身后没人补位。万一对方过了我，就会面对守门员一个人了。"都说足球场上别的位置都允许失误，只有守门员不能失误。在小范看来，自由中卫并不自由，就在于这同样是一个不允许失误的位置。
中国队最终未能在20世纪实现冲出亚洲的梦想，或许不应把过错推到哪一人哪一球的失误上。范志毅本人在外围赛，特别是十强战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就在首战输给伊朗队后，很快就有舆论说，中国队的恶运是从范志毅无端招来点球之祸开始的，那是个反胜为败的转折点。小范觉得这种批评真俗气，"难道对方是罚进一个点球就赢了我们的吗？我也踢进一个点球，中国队怎么没赢下来呢？其实，伊朗队后来进的几个球，个个没话说。这种比赛就是这样，伊朗队2号的远射，你让他再踢一回，我们不放一个人防守，他也踢不成那样。"小范的名片上印着"努力勤奋机遇"。中国足球就是这样，一次次的不幸，一次次的不服，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没有人能说出哪一天是个头。
成也是点球，败也是点球，绿茵场上这类事见得多了。越是让人信得过的球员，越躲不过这一关。范志毅赶上了。十强赛决战头一场上半时，张恩华冲入对方禁区后，被撂倒在地。
韩国籍主裁判手指罚球点，判给中国队一个抢占先手的良机。也许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球场内和看台上都出现了瞬间的停顿。别人可以慢慢地反应，惟有范志毅不成，考验他的时候说来就真来了。
小范罚中了中国队在十强赛上的第1个进球。事后，他老老实实地承认当时非常紧张，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我爸爸就在看台上瞧着呢！比赛以后，他对我说：'小毅，一看你从那个位置和角度上罚进了球，我就知道你太紧张了。'我罚过那么多点球，没有失误过，也没有紧张过，自己都说不清那天是怎么回事，罚球之前就觉得两条腿不对劲儿。"
那个球其实踢得挺漂亮，就是太悬了，而通常情况下，点球无需踢得那么刁钻，否则，被难为的不是守门员，反倒是射手自己。作为一名足球教练，范九林把儿子罚球过程中的问题和心态一语道破。
有父亲指教是范志毅的幸事，可下一回怎么办，还得看他自己的。11月6日，中国队在利雅得与沙特阿拉伯队交锋。此前，中国队主场2∶3输给了卡塔尔队，尽管两个进球一个是范志毅传的，另一个是范志毅射的，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补救战术设计和临场调度的致命伤。于是，中国队坐着南方航空公司的包机又一次来到中东。
这一回，中国队只有战而胜之一条路。
这一天，正是范志毅28周岁的生日。
中国队上半时喜获一个点球的机会。假如能够破门得分，这很可能是中国足球几十年来冲出亚洲的希望所在。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点球的价值将不仅是在比分牌上添上1分，而是在积分榜上添上3分，真是生死攸关！小范这一脚踢得比对伊朗队那一脚要好，但是走运的却是他的对手，有亚洲最佳门将之称的沙特阿拉伯队守门员代亚耶亚侧身拦住了来球。范志毅冲上去补射，可代亚耶亚没有给他留出挽回损失的机会。
关于教练应该换一名球员罚点球的说法，实在是事后诸葛。场上队员的情绪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腾不出工夫回想那瞬间飞去的"熟鸭子"，就是范志毅自己也顾不上沮丧。同世界级球星济科、苏格拉底、普拉蒂尼、巴乔相比，顶多是亚洲级球星的范志毅显然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在要命的点球"考试"中，他同样功亏一篑。"中国队本事的确不大，可全队场上场下从思想到行动达到统一，亚洲哪个队想赢我们都不容易。赢沙特队那天，我真掉泪了。毕竟在我们胸前挂着国旗呐！赢下科威特队，场下的替补队员全跑上来，大家抱在一起，你看这是什么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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