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提示:本文作者陈强系《深圳特区报》记者,他是所谓“平安事件”事发后第一时间应邀来到塔瓦雷斯身边的
记者,即某些媒体所指在场的“一位深圳记者”。“召妓风波”今天被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使得这位知情者生出许多感慨。本
报请他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地将“3 26”昆明之夜所见所闻撰文惠赐本报。相信读者阅读后,会作出自己的判断和思考。
由于3月27日《足球》报一版刊登“深圳六球员嫖娼被捉”一文,一石激起千层浪,相关报道、评论令人
眩目,俱乐部、球员与《足球》报所述事实出入甚大,一场新闻官司似乎在所难免。
深圳足球俱乐部负责人于次日在深圳,和由广州专程赶到的《足球》报3位负责人进行初次晤面、交流;俱乐部
指责其严重与事实不符而要求对方提供作者姓名,《足球》报负责人则坚称毫无失实之处并以有权保护作者而加以拒绝。因此
俱乐部方表示将行使法律权利。
由于我本人是去昆明采访比赛的来自深圳的记者,又在当日事发后被主教练塔瓦雷斯先生叫到11楼楼面,经历
了2个多小时的场面,因而已成为《足球》报提供消息甚至直接撰写《被捉》一文的嫌疑人之一。
连日来,圈内至少有10多位同行打长途电话询问此事,半开玩笑称我为《被捉》一文的作者“滇友”。3月2
7日晚在写有关深圳俱乐部处理6名违纪球员的文章时,我亦曾准备将“3·26”我所经历的事客观记录下来并加以报道,
却被直接分管体育部的副主编否决。加上《深圳晚报》一篇分析“滇友”是谁的文章,不少朋友致电给我,认为我已然成为“
滇友”的最大嫌疑人。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门响心不慌。我自愧于没能成为坚决捍卫正义、弘扬正气、与一切
不良现象作斗争的《足球》报的该文作者,至少是缺乏了该文作者与《足球》报的这份胆识、勇气,但同时也宽慰自己因此不
会成为有可能背负报道失实而伤害他人的人(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
老塔为何叫我去11楼
照常理,塔瓦雷斯26日凌晨发现有队员违纪,是不会叫记者的,至少不会在第一时间通告记者,对此,我必须
作一番陈述。
自老塔入主深圳平安队以来,作为当地党机关报的记者,作为专跑平安这条线的足球专职记者,我一直在努力采
访老塔,但也一直难以遂愿。
其实,依我的个性,无论是牛气冲天的教练还是队员,或者是其他采访对象,如果不愿意接受采访,我是不会为
完成报道任务或者出于猎奇、哗众取宠之心而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那样。但是,我深知心直口快不失为男子汉的老塔,之所以
拒绝接受我以及其他同行的采访,是因为过去他曾与不少记者发生过相当的不愉快,比如上赛季他带四川全兴队时与成都几位
记者之间的磨擦。而直接导致他下决心不再接受新闻记者的采访的事,是今年初他在海埂带队春训期间,又差一点与一位记者
展开“像男子汉那样的决斗”。
老塔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宁愿在《足球》报上开辟专栏,有什么话自己直接在报上讲,也不愿意接受记
者的采访。
我正是因为考虑到老塔曾经受到过伤害而一刀切,才始终不肯放弃采访他的努力。联赛开赛前,也就在深圳平安
科健队决定赴成都毛家湾进行最后封闭训练前,我曾强行请俱乐部总经理顾凯先生出面,请他以总经理身份让老塔接受采访。
当时顾凯先生以为他能帮助我,又考虑到联赛前本地媒体确有采访老塔以报道球队现状的必要,因此答应我一定帮我采访到老
塔。
没料到老塔丝毫不给总经理面子。
因此,直到3·26凌晨我被老塔叫上楼,都没能正式采访成过他。
我的理解推断未必准确,未必就是老塔当时的心态。但也不妨一说。
输给云南红塔这支“升班马”,应该说多少还是有些出乎老塔的预料。尽管老塔赛前也深知这场比赛的难度,但
他肯定认为平安队第一个客场比赛至少可拿到一分。这从老塔赛前的训练安排和技战术思想要求,临场指挥与换人等方面都可
推断出。
但球还是输了,老塔因此心情不佳而难于成眠。这样才让他在深夜当是熟睡的时间中,清醒地听到了队员住房楼
道的异常声响,而最终查获队员违反队规的事。
性急而近乎躁的老塔必然大怒,居然输球了还有心情玩花花。甚至他认为输球就是因为一些队员不珍惜自己,赛
前就有不良行为。
于是他大怒之下立即叫醒教练们,包括领队朱广沪、助教刘建江以及巴西两位教练员,一起查房。然后让中方教
练通知随队而来的深圳记者介入、采访。
有人认为老塔这样做是为输球推卸责任;也有人评价他将此事曝光,日后平安队进不了联赛前五,就非老塔自视
甚高或胡乱夸口,而是责任在于队员;更有人认为老塔这是在针砭中国足球界的不良现象,为中国足坛弘扬正气。
我以为前两种评论难免有度君子之腹之嫌,而后一种评价也未免将老塔抬得太高。较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老塔心情
极坏又恼羞成怒之际,一时性起怎么想就怎么做了,并非考虑得很透彻,也不完全是帮助中国足球抵制不良风气。
我经历了些什么
现在言归正传。
凌晨4时35分,一阵电话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拎起话筒,听到了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我是刘指导(刘
建江助理教练,笔者注),你一个人到11楼上来一下,球队出了点事。”
一听此言,我赶紧穿衣上楼。一出电梯,我看见老塔气急败坏地坐在楼面会客用的长沙发一端,翻译潘超在旁,
还有刘建江、朱广沪及巴西教练卡罗、奥塔维奥,另有一年轻女子神情落寞地坐在单人座上。
翻译潘超让我坐在老塔身旁。老塔问他:“还有记者呢?也叫上来。”于是,在中方教练的同意下,我进刘指导
房间将《深圳商报》的女记者张蕾小姐叫醒,并请她上楼。
待张蕾小姐上来后,老塔又问:“不是还有记者吗?”他指的是《深圳晚报》的贾志刚以及《深圳商报》的一位
摄影记者和深圳电视台的两位记者。我见中方教练都保持沉默,也只好静立一旁。
这时,老塔冲我发问:“你知道平安队过去为何成绩不好吗?”未及我回答,他就用手指那年轻女子说:“这就
是原因。”
他再次问我原因是什么时,我平静地回答他:“这可能是部分原因。”
老塔又冲着我激动地嚷道:“你不是要采访我吗?我现在就让你采访,让你知道平安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知道
一些队员都干了些什么!”
他又指着那位年轻女子,“这么晚了,在姚立房里发现了她。请注意,还有4位球员现在还没回房间。你报不报
?你不报,我明天找中国最大的报纸的记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结了婚的球员的妻子明白她们的丈夫都做
了些什么。”
我不能不回答些什么。于是我轻轻对老塔说:“这的确是新闻,作为报纸应该报。但在报道之前我既要征求我们
报社领导的意见,也要征求俱乐部的意见。而且我觉得,不管如何报,应当考虑到必须本着球队、俱乐部的利益,将坏事变成
好事。”
塔瓦雷斯见我面带一丝笑容,厉声说:“你笑什么?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我见他仍未平静下来,于是只好沉下
脸来与他及在场其他人一样,深沉起来。
“你可以问她,”老塔指着年轻女子说,“问她为何在队员房内?”我于是问小姐:“你认识队员们?”小姐神
情沮丧:“不认识。”
老塔随即问道:“把姚立叫过来,facetoface。”姚立受传而来。老塔问:“她是谁?在你房间干什
么?”姚立站在小姐一旁说:“是我女朋友。她想明天到机场送我,太晚了,我只好让她留在房间里休息。”
“是你叫她来的吗?”老塔又问。姚立回答道:“她自己来的。”老塔又说:“让她自己讲!”于是那女子幽幽
地答道:“是我自己找来的。”
老塔严厉地说:“既然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来?为什么要躲躲闪闪?”然后一指我和张蕾小姐说:
“我已经通知了新闻记者,我还要告诉其他记者,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姚立随即抗议:“你叫记者来干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负责,我错了可以处罚我,干吗要让记者知道?”
老塔一听更怒:“那好,你留下来,我走人。俱乐部如果不处理,记者如果不报道,我离开球队。”
场上一时无声无息。领队朱广沪默默坐在一旁,刘建江站在通道口,潘超在老塔身后,两位巴西教练则立在另一
侧。这时,潘超在那女子再次问“我可以走了吗?”后,询问老塔,老塔手一挥,“走吧。”那女子于是悻然而去。
老塔一翻他常带着的文件夹,用手一指上面对我说:“你记住了那4名现在还没回来的球员的名字吗?请你记住
他们,并报道此事。”然后他又对在场所有人恨恨地说道:“如果俱乐部不处理,我走人。如果两位记者不报道此事,我一定
要找另外的记者进行报道。”然后起身回房。两位巴西教练也随他而去。
由于是凌晨5时多了,中方教练早想及时将此突发事件向深圳的俱乐部总经理顾凯汇报,但其手机关了,便问谁
有顾凯家电话。于是我立即回六楼房间取电话簿,找来电话号码。朱广沪领队赶紧回房打电话。
顾凯一听此事,立即表示,派人继续在楼道里等那4位队员,看他们究竟何时归来。同时表示,一定要严肃处理
害群之马。他让我接电话,并说:“太让人气愤了,怎么就如此不争气?球也输了,现在连人格也输了。”
我也征求他的意见,对此事件如何报道。他沉吟片刻,说:“俱乐部方面决不纵容姑息,除非是这个总经理我不
干了。这6个人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中方教练必须立即进行调查,再到酒店有关部门调看录像取证,请酒店值班人员配合。回
深圳后,我们将针对违纪球员的行为和相关制度,进行处罚。你们可以报此新闻,塔瓦雷斯先生也主动要求报道。不过我建议
,考虑到现在事实尚未全部查清,那4名球员又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也还不清楚,能否先不点名,只依照目前你们所掌握的情况
来报。”
然后顾凯又打电话到老塔房间详细询问此事。至于他们说些啥,我就不知道了。约10分钟后,翻译潘超到楼面
来,告诉我们:“老塔现在已平静许多,他也同意顾凯总经理的做法。他保证明天在广州不对任何媒体透露此事,而等球队回
深圳后俱乐部将全部事实查清后再曝光。”
这时已是早上快7点钟了。朱广沪领队、刘建江教练已到酒店录相室查看录像,我们也各自回房休息。
一觉睡到中午快1点钟,我和《深圳商报》的一位记者去用餐,然后回房整理行装搭球员的大巴去机场。在机场
看到了那4位夜不归宿的球员。有人还很轻松,虽然大概都知道发生什么了。
回深圳后发表有关消息的前后
当晚我回到报社,及时将在昆明所发生的有关球员违纪事件以及我所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值班领导进行了汇
报。在其指示下,我依据所了解的事实写了一篇消息。
但涉及有关姚立与那位他声称的女友的事,俱乐部方面希望我不要提及,“因为现在还没彻底查清那女子的身份
,一旦见报,容易让读者误解--如果真是他女朋友的话。此外,俱乐部不想一棍子将队员打死,还是应当给予其改过自新的
机会。”
我考虑到如果隐瞒这一事实,首先是对事实和新闻事业的不尊重,也是对广大读者不负责任。同时也非常担心,
一旦老塔在广州透露此事,也必然陷我于不利,本报必然会因为我漏发事实而加以追究。
所以,我与俱乐部官员据理力争。最后,俱乐部考虑到新闻业的特点和我的处境,同意我将所知道的、经历的事
见报。
尽管如此,我仍有一种预感,老塔到了广州,此事当不会平静。因为他的性格,也因为他有朋友在广州,还因为
他是《足球》报的专栏作者,更因为不能排除有其它渠道传播队员违纪。
第二天一见《足球》报,赫然标题已把我惊住--难道还有如此之大的事!我居然似乎被蒙在鼓里?细看全文,
我疑惑不已,因为我所见到的一切,并非是“六球员嫖娼被捉”,也没有教练布控、分头负责“逮”“嫖娼队员”,更无“几
名按摩女郎被守候已久的教练抓个正着”之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后
《被捉》一文,立即引起巨大的震动,俱乐部方面、平安科健队更是震惊、愤怒不已。
27日下午,我急忙赶到俱乐部,边进行采访,边关注事态的发展。顾凯一见面就说:“《足球》报怎能如此不
顾客观事实!我已经与该报领导进行过交涉,请他们立即来深圳给我一个说法。”
匆匆吃过盒饭,顾凯一边接此起彼停的电话,一边烦不胜烦。因为同样一个问题,他必须在电话里向不同来电者
重复着澄清事实。
下午,我们一起到笔架山训练基地。俱乐部紧急召开队会,宣布对6名违纪队员的处理决定。
在此之前,我们先在教练刘建江和翻译潘超的房间里等候开会。潘超正在电脑上编计划。他告诉我们:“塔瓦雷
斯已与《足球》报有关人员进行过交涉,对其严重失实报道表示强烈的不满,对其擅自删改他的专栏文章(指《黑色星期六》
)和添加他没有写的内容表示极大的愤怒。《足球》已口头向老塔表示歉意,并将在周四的报纸上公开致歉。”
在开会之前,俱乐部人士不同意我们3位随队去昆明的记者参加,经我严辞力争,才勉强同意。
塔瓦雷斯在俱乐部领导宣布完处理决定的一番讲话后,对随队记者说:“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两名随队记者,而没
有告诉其他任何人。至于《足球》报的报道,会由俱乐部去对待和处理,我之所以将此事通告给深圳记者,并没有其它的目的
。我只是认为这是一件极不好的事,我希望它能成为中国足球的一面镜子。”
说完这番话,老塔请我们三位记者先退场,他有有关训练方面的事跟队员说。于是我们只好退席。
出来不久,顾凯也出来了,他要赶回俱乐部与将到达深圳的《足球》报负责人进行面对面交涉。
就这样,我们又回到俱乐部。这时,广东卫视的记者也赶到,先采访了顾凯。
在《足球》报负责人找到俱乐部后,顾凯与其一行3人进行了交锋。他一一列举了《被捉》一文严重失实之处,
并希望能知道作者姓名。对方坚持认为没有失实,也不能提供作者名字。顾凯于是说:“那我们将通过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并讨回公道。希望你们在明天下午4时前必须给我答复,否则我们法庭上见。”
双方礼节性分手,但一场新闻官司似乎也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此后,俱乐部按中国足协指示,加紧整理所获事实和俱乐部所做处理决定,在夜幕降临前传至北京中国足协。
第二天,我与顾凯联系,他其时正在深圳机场准备飞赴北京———原来此事已惊动中央领导,国家体育总局与中
国足协希望他进京汇报一切情况。
我个人也急切地关注着这场风波的进展,盼望着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
图:塔瓦雷斯在“召妓事件”后困惑地说问:中国足球是什么? 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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