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快乐,我付出着……”--1999年9月:我在德国生
活的心路历程周宁真正的生活也许就是平平淡淡的。但是,如果
能从平淡的生活中感悟出生活的真谛,这样生活也就渐渐脱去平
淡的意味。我将永远不会忘记我在德国的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国
度,我不停地体味着难以言传的辛酸苦辣。
生活的真谛到底是什么?它包含了很多。
有人为钱而生活,有人为了爱而生活。那么,我呢?
我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为了快乐而生活。
我的生活简单而有序,我的生活忙碌而有所收获。我的付出
我觉得快乐,我的收获我更感觉到快乐,因为那是我努力所得到
的。
从上赛季联赛结束(6月5日)到新赛季的开始(8月14日)
再到今天(9月4日),整整3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段时间我所
经历的一切,不是短短的几行字就能写出来的。但是,我能够真
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成熟起来。有个朋友曾经问:“宁子,怎么
你到了德国半年好像改变了很多似的?”我说:“是吗?哪儿改
变了?”朋友说这只是他的感觉,我说那是因为我的生活有了更
多的苦恼的缘故。在北京的日子里,我是享受者,什么也不用想
的享受者。我的家被妈妈整理得整洁有序,让我感到回家永远是
一个幸福的时刻。
更多的日子里,我在球队里生活。吃饭--厨房大师傅按时
把饭菜做好,睡觉--工体给我们提供了宿舍。只要有钱,北京
可谓应有尽有,好玩的地方也多得不得了。在国安的生活真的舒
服极了。以前,沈指、郭指经常说我管我,我当时真觉得很烦很
烦。现在,我真希望曼海姆的德国教练能够多说我,多指出我的
不足,但是,他们的话却很少很少。我多想有一个像杨总(国安
俱乐部常务副总经理杨祖武)那样的头儿管我呀?然而,没有人
管我!我只能自己管自己了。结束了一个月的大假,我从北京返
回到曼海姆。7月1日,进入新赛季前为期一个月的准备期。
在北京,一个月的时间仿佛一晃而去。回到曼海姆,我连住
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借宿在德国朋友麦克家中,“与犬共舞”--
(因为我睡在沙发边的小床上,麦克养的一只德国大黑贝狗就
睡在沙发上)。我只能忍了,谁让我回北京时间呆得太长了点呢?
回到德国,每天都是全天训练,找房的时间一推再推。7月里,
队里安排了10天封闭训练。抽空看过几处房子,主人却因为我是
外国人而不愿出租。这要是在北京,人们都恨不得赶紧把房租给
外国人呢!可是,这里的房主却只愿意租给德国人。德国人的思
想观念与中国人真的不同,尤其是老人,对自己民族更是……或
许这就是种族意识吧。让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一次。看完房后,
麦克问我感觉如何,我说非常好。而是,那个房东老头却问麦克:
“是你租还是那个亚洲人租?”麦克如实地告诉他是我要租。老
头说:“对不起,这房不租外国人,非常抱歉。”麦克还想和那
个德国老头理论一番,我却头也不回就走了。其实,那套房子非
常好,路程、环境都让我非常满意。当时,我真得感触很深--
为什么?就像科索沃战事,北约想怎样就怎样,中国大使馆他们
都敢炸。我真希望中国早日能富强起来,一说我是中国人--牛
×!找房的艰辛是精神上的,肉体上经受的则是准备期艰苦的训
练。施拉普纳一直就反对中国搞体能测试及封闭训练,可是,我
第一次接受德国的准备期训练,感觉它比海埂春训有过之而无不
及。第一个星期就是跑,上午10公里,下午10公里。整整一个星
期,没有一点有球训练。即便有的话,也是在室内体育馆里打篮
球或排球。
尽管7月是德国最热的时候,但是,最高气温也就摄氏30度
到头了。跑步全都在森林里,浓密的树荫遮住了阳光,加上森林
本身含氧量就高,呼吸倒还不觉得费劲,累的就是身体。
这里完全不像在海埂,又是高原,又是太阳,还要呼吸着跑
道上的尘土,还要在足协的代表监视之下。我们的体能训练全是
由助理教练及队医带着,一星期里也就见着主教练两三次。在中
呢,主教练不可能不管体能训练,更要为了让队员能顺利通过体
能测试费尽心思。记得沈指刚当国安主教练时,上山之前还显得
“白胖”呢,“下山”时就变得又黑又瘦,好像老了好几岁。
接下来的两周里,曼海姆队的训练上午还是跑,下午则是有
球基本技术训练。这是我到德国第一次练基本功--传接、带射。
跑步训练有时间控制,3000米一组,12分30秒跑完,跑3组。
我一算,这与国内12分跑的指标强度差不多,那就两眼一合跑吧,
反正“死不了”。下午虽然是简单的传球训练,却由于严格的要
求也能练成“大量”。练完一组两人或三人的传接球配合训练,
我愣是倒在地上累得大口喘气。大家都拼命练,没有人偷懒。除
了德国球员训练刻苦认真的原因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那就是一半队员都是来试训的新人,确切地说都是来“抢饭”的。
上赛季的队员只剩下12个,其中有3个严重受伤而一直休养,主
力也就剩下了7个。
别的,全是来“找工作”、拼位置的,那股劲儿足足的。我
给他们下了这样的定义“要不然累死,要不然饿死。”如果在试
训期间不能被主教练看上,上半赛季便没有一分钱赚,只好在家
休息了。
来试训的基本是德国人,也有3个是欧盟以外国家来的。上
赛季,队中就有我加上三个黑人外援,在正式比赛中最多只能有
3个人出场。可是,为了加强竞争,,主教练又找来了一个突尼
斯后卫。这就是说,我们5个人至多有3个上场踢,别人就得在下
面看。
虽然看似是一种人力物力财力的“浪费”,却给我们创造了
竞争的气氛。不像国安,允许3个外援上场就买3个,无形中使得
他们没有了竞争危机感。这也是98年下半年国安三支洋枪要被“
头儿”换掉的原因。
人,没有竞争就会失去斗志。想想那时国安,如果除了安德
雷斯、冈波斯、卡西亚诺,下面还有一个冈波斯等着,我想3杆
“洋枪”一定会变成三挺“洋机枪”。
训练的那段时间里,我只有一个感觉--累!但是,宁可累
死,也不能饿死。没有比赛踢会被“饿死”,“饿着肚子”是没
有快乐可讲的。第二阶段的封闭训练更加艰苦,我还是坚持下来
了,很多来试训的球员却陆续走了。
第三阶段的训练是我更想不到的--隔一天一场热身比赛,
对手多是丙级队,也有两支是乙级队。隔天上午训练,下午比赛,
而且多是晚上踢,踢完回到曼海姆已是晚上10点多了。开车回家
睡觉,第二天上午还要训练。
就这样,我练就了特别能奔波的本领。坐3小时车到赛场,
下车喝咖啡、吃点心,然后比赛。比赛结束后,再坐3个小时大
巴返回曼海姆,第二天照常训练。所有的这一切,已经变得极其
正常了。想想在国内,舟车劳顿往往成为比赛成绩不好的原因。
当然,中国也的确太大了。
我每次和大杨打电话,第一句话永远是“大杨,我要累死了”,
大杨的回答也永远是“可不,我这儿一样”。我知道,他的竞争
对手要比我这里硬多了,那是大名鼎鼎的萨鲁。我能感觉到,大
杨的日子要比我的更加艰难。
杨晨的对手那么强大,他都能不懈地努力着,我就别喊累了。
真的,没有当过运动员的人,不可能理解看到队友在场上踢
比赛而自己只能坐在下面看的那种难受滋味。身在它乡,那种被
冷落的感觉更是……我清楚地记得魏克兴的话:“在国外,踢球
打不上主力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有,空虚、寂寞、无助……”所
以,我一直特别害怕打不上主力,我害怕那种感觉。
我为快乐而生活,踢主力能让我快乐。为了拥有这份快乐,
我能做一切,不就是“拼吗”?正像金指以前说的一句话:“这
是竞争的时代,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
一个月艰苦的训练过去了。进入8月,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
房子,一切都不错--交通便利、购物方便、环境清静。现在,
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了。
身处它乡,我最怕的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家。训练非常累的时
候,我最想得就是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歇一会儿。
然而,房子有了,房间里却什么都没有。一切的一切,只有
自己去买和去设计。在8月14日德乙联赛开始之前,我们又打了
三场重要的热身比赛--8月1日对法国南锡,8月4日对西班牙巴
赛罗那,还有一场德国足协杯赛,哪一场比赛都不能轻视,因为
都是公开比赛。
没办法,我只能一边训练比赛,一边收拾我的“窝”。还好,
这里有IKEA家具店,而且很大,我也比较喜欢简单、实用的家具,
家里的一切全是IKEA。我自己组装,自己摆,想怎么摆,就怎么
摆。就这样,我还是折腾了一个多星期。
在联赛开始的前4天,我终于搬进了我的新家。
第一场比赛,我们0∶3败给刚从德甲降级的纽伦堡。这场比
赛败在情里之中,主教练事先都认为守平就行。其实,他错了。
面对强大的对手,越守越守不住,越守越难看。
我是下半时才出场的,创造了几次机会,也传了几个有威胁
的球。但是,我们的攻击点太少了。总的来说,我发挥的很正常,
而且得到了所有队友的信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房是住进去了,电话、地址都要重新办。德国对外国人在德
居留控制很严,我的驾照等所有的文件都要重新换地址。说句实
话,这些手续我到现在还没有办完。一想到这些,我的脑袋就大。
还好,有麦克和他的父亲波比帮我。如果由我自己办的话,语言
又不行,这些琐事真不知要办到猴年马月。
庆幸的是,比赛没有出问题。第二场比赛,我们主场4∶0拿
下对手,排名升到第6。但是,我还是没能进球,因为我只踢了
半场中锋,一次特好的机会也没有把握住。不过,队伍胜了。大
家都非常高兴。毕竟,我们有了胜利的开始。
第三场比赛,我们客场打汉诺威,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把比
分反超,却没能坚持到底,最后被对手逼成2∶2平。大好形势拱
手相让,真是遗憾!虽然攻进了自己在德乙联赛新赛季的“处女
作”,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们本是有能力拿3分的。
这个星期德国国家队有比赛,联赛暂停一轮。但是,教练依
然安排每天上下午训练,每天早晨9点“离家出走”,晚上6点才
“姗姗归迟”,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打好比赛,打好了比赛自然也就
有了快乐。
我的生活就是为了快乐,苦也是快乐,痛也是快乐,因为生
活中包括了苦痛与欢乐。
一切都是短暂的。苦难过去了,欢乐自然就会到来。不是有
人说“暴风雨过后自然是睛朗的天空”吗?不是还有人说“冰的
黑夜过去,温暖的早晨一定会出现”吗?
快乐是我的梦想。
在陌生的德意志土地上,我付出着痛苦、孤独、寂寞和长长
的思念。
可是,我又能收获到多少快乐?
生活的路,总要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