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很惭愧，波导队参加联赛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我也做了两年的波导队报道，但是由于报社分不开身，以前一般都是靠赛前赛后向队内打电话了解情况和求助于客场的当地记者为我们发回客场报道，一直没有跟队进行过客场采访。

　　在波导队与长春亚泰打成平局，而太阳神也没有输掉比赛之后，报社决定让我在上周和波导队一起去客场，跟踪采访这支北京球队的保级情况。

　　因为在北京的职业足球历史上，虽然也曾嚷嚷过几次国安保级，但是实际上，北京波导队客场的这次不成功则成仁才是真正的保级大战。因为是在客场，所以，波导队的保级之旅将肯定会成为一次极为凶险的旅行。

　　9月21日星期四

　　早晨的出发

　　由于奥运期间，《青年体育》是一周双刊，我们《北京足球》的发稿压力也极大，因此直到凌晨，我才出完报回到家里。马马虎虎地洗了个澡，迷糊了一会儿，在早晨5点半就打车直奔北京波导队的驻地先农坛，头一天晚上已经和负责波导队出门工作的守门员教练杨宏民联系过了出发时间。波导队所乘的飞机是早上8∶05的，全队在早上6点半就必须起程，我这个跟队的随军记者当然也要按时报到了。

　　在俱乐部的门口等了一会儿，波导队的球员才从俱乐部里三三两两地走出来。

　　见到记者，关力一边揉着眼睛里的困意，一边大声说：“走啦，(我们要打)生死战去了。”

　　在云雾中飞翔

　　在机场等待上飞机的时候，几名波导的年轻人见到队中的巴西外援塞萨尔，忙问此前一天巴西与日本的战况，塞萨尔用简单但是实用易懂的英语说：“巴西、0；日本、1。”众人听了，都很惊异，但也没有忘了与塞萨尔开开玩笑。

　　在飞机上落座，回头发现波导队的主教练李辉和助理教练任嘉庆正坐在我的后面，顿感位置不错，也许能知道一些“顺风消息”。但是在整个飞行的前半程，虽然李辉和任嘉庆一直讨论着什么，可是负责任的飞机公司为了我们的安全，显然把仓门密封得很好，没有一丝的风可以为我吹来一两句有价值的新闻，因此，我也白竖了半天的耳朵。

　　在附近的座位上，黄勇一直捧着一本《中国古典名著》看得津津有味，而海尔塔和罗布斯则用捷克语在聊个不停。

　　侧头看窗外，飞机一直在云雾中飞翔，似乎象征着整个球队前途的不确定性。直到快到广州了，飞机才穿云而下。我们在飞行了2小时40分钟以后，议论着刚才变幻莫测的云彩走出了机舱。

　　选酒店的学问

　　下了飞机，人生地不熟的我跟着波导队的球员鱼贯而出，见大家都涌向一个狭窄的出口，记者也跟随排队而上，但到了门口才发现，门上写着的不是EXIT(出口)，而是WＣ(厕所)。

　　来机场接站的是波导队的领队陈东。为了这次的保级大战，俱乐部在此前一天就把他派到了广州，进行打前站的工作。全队登上他为球队早已租来的大巴，前往驻地。

　　一路上，坐在记者身边的宋恩宇不断向队友介绍广州的街市。他以前是辽宁的球员，此后在青年队时转会到了广州，还在广州松日队打了一个赛季。因此，这个南国的城市里留有他6年的记忆。

　　大巴开了不到20分钟，就到了一家酒店前，宋恩宇说：“这是珠岛酒店，以前戚务生带国家队和国奥队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那这家酒店的运动员餐应该不错了？”记者问。

　　“那能差得了吗！是广州军区的，连国家领导人来广州都住在这里呢！”

　　不过，波导队还是没有得到国家队的待遇，他们重又开车，来到了只有一墙之隔的另一家酒店，就在这个名叫湖滨的饭店驻扎了下来。

　　在球员的议论中，知道这家宾馆的门前就是珠江，而珠江上有一座小岛，那就是在广州有名的二沙岛，岛上是广东省体委的训练基地。以前，太阳神队也在那里住过。据说，岛上有好几块草皮球场。

　　看着三面环水只有一座窄桥和一个长堤与岸边相连，桥头大门禁闭的二沙头训练基地，不由得使记者想起了美国的电影“勇闯夺命岛”。

　　燕子岗的争论

　　到了地方就要训练，就要出出汗，这是波导队的主教练李辉定下的赛前训练安排。在当天下午，波导队全队就到了事先联系好的燕子岗体育场进行了赛前的第一次热身。

　　由于本场比赛异常重要，所以有20人入选了这次的客场名单，他们是前锋：杨朝辉、辛健、杜金泽；

　　前卫：王存、穆宾、黄勇、关力、赵鑫、宫磊、刘昆、海尔塔、罗布斯；后卫：塞萨尔、刘正坤、孙永诚、何希涛、宋恩宇、刘刚；守门员：张蓬生、李同庆。

　　在场边，记者与几名同去的北京记者交换了一下波导队应该如何打的意见。有人认为，在这样有压力的比赛中，老将的作用是绝对不能忽视的，所以应该让杨朝辉上场，并酌情派曹限东去控制场上局势。

　　也有人认为，刘正坤在上一场比赛中表现不错，所以应该让他和辛健搭档打前锋。我的观点则是，让刘正坤打前腰。这样，波导队在前场拥有一个高度，既可以为杨朝辉和辛健创造机会，又可以加强前场的防守。不过，究竟怎么打，还需要到比赛当天才能知道。

　　出租车与买报纸

　　训练中，脚有些痒痒的我也在场边与北京同去的同行们对了几脚，但是脚上的皮鞋很不争气，对我如此酷地用它表示了坚决的抗议，在右脚内侧张开了一个口子。不得已，只好把踢球的念头收起来了。

　　训练结束以后，笔者没有跟队一同回饭店，而是开始满世界地找当地报纸，想看一看有没有关于太阳神的报道。

　　比起北京的大街小巷、街道路口、车站角落皆被报摊占领的景象来说，广州的报摊零售业似乎还处于“石器时代”。

　　感觉走了很远，街区也很繁华，车站也经过了好几个，但就是没有卖报的。转念一想，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打一辆车方便，让的哥帮忙找一个摊，买张报纸以后再直接回饭店，岂不快哉。

　　的哥果然名不虚传，慢悠悠地走了没4分钟，就找到了两家报摊。但是也许是波导队来了的缘故吧，关于太阳神的消息都像潜水艇或者隐型战机一样不见踪影。

　　还好，坐着出租车在海珠购物中心的门口找到了《羊城体育》。

　　不怕输球怕赌波

　　《羊城体育》到底是扎根广州的报纸，比较偏重本地球队的报道，所以在太阳神与波导队的这场比赛之前，这家报纸拿出了包括头版在内的一个半版报道了这场赛事的前瞻。

　　不过，报道中给人印象深刻的，倒不是对两支球队的实力分析或者比赛预测，而是一篇名为《生死战前说赌波》的言论。文章说：不担心黑哨，因为是外籍裁判；不担心太阳神俱乐部，就是担心地下赌博集团的介入。

　　最后，此文在罗列了一大堆对太阳神有利的“如果”之后，预测这场生死之战将以1∶0结束，广州球队能在保级大战中保住自己的命根子。

　　在第二页上，对于波导与太阳神的比赛进行了一些分析，并报道说：太阳神队在周二将全队拉到了白云山附近的一个训练基地进行训练，据说那里不但风景宜人，而且有游泳池等各种齐全的设施。不过教练球员的手机一律上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球队保级。

　　9月22日星期五

　　提气的比赛

　　下午3点，和球队一同坐上前来迎接的大巴，中国奥运健儿的出色表现，是这些球员们最热衷的谈资。

　　特别是此前一天，靠拼搏拿了羽毛球混合双打金牌的张军、高凌和夺得计划外金牌的女子柔道队员唐琳，都是球员们谈论的话题，说到热烈处，孙永诚也仿佛被这种精神所感召，赞叹地说：“看这样的比赛，真提气！”而在前几排，另外的几名球员则在计算加减着中国已拿金牌的数量。看来，奥运会对这些年轻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在紧张的保级大战前，这也许是一个难得的调剂手段。球员们看奥运会，既能从参加奥运会比赛的其他运动员那里得到精神力的感召，吸取经验；又能让这些本应处于紧张状态的他们“分神”，不至于胡思乱想，在比赛前就把自己搞得紧张起来。

　　车行没有10分钟，就到了太阳神队的主场——广东省人民体育场。看来波导队的驻地选择还是下了一番工夫的，离比赛地并不很远。

　　走下车，看到的是一个外观灰突突的建筑。这里不仅比不上工体，从外观上看，连先农坛都略有不如。

　　主场的优势

　　走进广东省人民体育场，首先见到的是一个有一米多高的仿大理石石墩，上面写着的是香港大老板霍英东先生在1990年捐赠、并重新修缮了这个体育场的事迹。而且，这里还是1990年女足世界杯的举办地。

　　看过这些描述，使我彻底放弃了想坐在上面歇乏的打算。走到场边上，准备坐在如地毯一样的草坪上，但是我却发现，这里草坪上的草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广东省人民体育场草坪上铺的草显然和先农坛或者工体不一样。先农坛的草皮像是用细细的草梗织起来的毯子，是整体的一块。不但平，而且皮球在上面滚的时候，看着就让人舒服。

　　但是这里的草叶子虽然还没达到萝卜樱的程度，却是异常的宽阔；而且叶子不但有绿的，还有红颜色的，并且从根部开始，叶片都向上四散支楞着。草不但稀疏，而且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剪了，显得很深；但是，透过草叶间的缝隙，依然很容易看见草坪下的土地。

　　昨天，笔者在波导队到燕子岗训练的时候，就曾见到这样的草坪。当时还以为是野草场，但是现在看来，人家广东这边，就是这样的草。记者敢打赌，要是在北京的草坪上有10棵这样的草，那个场地的管理员非得被上司开了不可。

　　训练抽空休息的时候问辛健对这种草的感觉怎么样，回答说：“能怎么样，肯定吃力量速度，只能适应呗。”

　　问球场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这里的草这么高，得到的回答是：“国际规定2.5厘米，我们没有超呀。”搞得记者恨不能现在就去买一把尺子来量一量。

　　在训练结束后，也许是因为波导队的抗议或者感觉有点过意不去，场地的工作人员开来了一辆割草机开始剪草。在听完李辉的训话以后，记者和宫磊又一块走回了草地，查看刚被剪过了的草坪，我们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跟没剪一样。

　　乱七八糟的训练

　　周五下午，在省体育中心的训练是波导队在比赛前的最后一场有球训练。看着波导队的球员分成两拨队型开始练对抗，记者也有了精神，毕竟是最后一堂训练课呀，有什么要练要用的吗？

　　看了一会儿看糊涂了，场上的球员分成了两组。在不穿背心的一组里，老将杨朝辉和何希涛是后卫，中场是辛健，而与刘正坤搭档前锋的，则是与辛健差不多高的赵鑫。

　　而在穿背心的一组里，人员的搭配就更乱了，不但有不常上场的曹限东，还有领队陈东、助理教练任嘉庆、守门员教练杨宏民、队医杨子中、队务刘涛；守门员李同庆在打后卫。

　　笔者数了一数，场上是13对13，除了主教练李辉以外，波导队是人人上阵。这个阵型，别说是太阳神派来的007密探，就是跟了波导队2年的记者也云山雾罩一样摸不着头脑。

　　而且这场比赛还有一个特殊的规则，那就是——在禁区内，只能用头球射门。最后，有教练加盟的这一队以2∶0获得了比赛的胜利。

　　问球员，为什么练这么乱的东西，是不是要迷惑太阳神，回答说：“该练的，都在家里练过了，来这里就是来适应气候和场地的。”

　　刘刚的担心

　　回到饭店，球员们在笑声中走下大巴，记者最后一个才从车上下来。在车门处，发现刘刚热情而有礼貌地在和司机“套近乎”，一口一个“师傅谢谢您”。

　　看见记者露出的惊怪模样，走下车的刘刚“神秘”地说：“可得和司机打好招呼，明天给咱们好好开，这可是性命攸关的问题，要不……”

　　记者恍然大悟，原来刘刚是在未雨绸缪，担心那些捣乱的球迷流氓。

　　也难怪，波导队在客场一共挨过两块砖头，最近一次是在客场对长春亚泰。而在这两次袭击中，球队乘坐的大巴车玻璃被打碎了两块；最为凑巧的是，这两块砖头瞄的都是刘刚座位旁的玻璃，所以他也就挨了两砖头加玻璃。

　　好歹命大，没伤到眼睛，也没有受大伤，因此，刘刚现在还在活蹦乱跳地踢球。不过，有此原因，怪不得他要对司机前倨后恭了。

　　刘刚补充说：“东北人野，广州可能还好点，听说这里的球迷不多。”

　　9月23日星期六

　　排队的球迷们

　　离比赛还有30多分钟，记者才匆匆赶到赛场。出租车一拐进省体育中心入口处的大道，就看见在狭窄的入口处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直到这条街的出口。

　　“是买票的？没听说太阳神有这么多球迷呀！”笔者一边纳闷，一边下了车。走近一看，原来这些人是在排队等待警察检查球迷的携带品。在入口处，几名警察对每一个球迷的手袋都进行严格的检查，一看到矿泉水、软包装，就拿出来，扔到放在一旁地上的垃圾袋里，而一个显然是外地人的拾荒者，则麻利、迅速且小心翼翼地从垃圾袋里拣出警察刚刚丢掉的矿泉水瓶或者易拉罐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大袋子里。看着他们的默契配合，使我想起非洲草原上狮子与秃鹫的配合。

　　最好的球市

　　穿过主席台下的走廊走进体育场，只觉得人声鼎沸。广东省人民体育场和波导队的主场先农坛差不多，但是笔者看到在两边正面已经坐满了太阳神的球迷，他们人手两根充气的啦啦棒，在拍动的时候，不仅能发出嘭彭的响声，而且整个看台好像都在掀着人浪。

　　在两个球门的后面则分别是波导队的京城球迷助威团和一支来自深圳、装束颇欧化的广州助威团隔着球场相望。

　　在看台上，也贴着不少太阳神球迷的条幅，既有“太阳神，我想看到你的感动”这样自我煽情的，也有“吃北京片皮鸭，祝波导降乙级”这样打击对手的。

　　这时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波导和太阳神的球员都在场上进行着赛前的热身，最先展开对抗的是双方的球迷。

　　波导队的北京球迷来了有300多人，也是人人橙色的波导队队服，且手里都拿着一个球迷喇叭，一吹就是呜呜的一片。

　　面对北京球迷的叫阵，广州的球迷哪甘示弱，纷纷站起来，一边拍动手里的啦啦棒，一边大喊：“打死！”“打死！”

　　看来，“打死！”是当地流行的一种球场用语，显然在这个时候喊起来，与工体的京骂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到广州的同行，一开口，便恭维广州的球市，广州同行得意地说：“这是太阳神队多少年来少见的球市……今天至少来了一万六七千，其中有八千多人是自己买的票。”

　　听了这话，有点伤感。波导队在先农坛的最后一场保级之战，也不过来了三四千人，而其中又有多少人是自己买的票呢？

　　开场的计划

　　赛前，在记者采访波导队球员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靠防守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原广州太阳神的主教练赵达裕认为，这场比赛的最重要阶段是开场15分钟，谁能在开场15分钟进球谁就能取得主动。而按照波导队的比赛布置来看，他们也是想顶住对手的前15分钟，然后再伺机反击。

　　在比赛中，李辉派出的是一个攻防兼备的阵容，老将杨朝辉被雪藏，后卫线与上一场比赛没有什么变化，从左至右依然是孙永诚、宋恩宇、刘刚和何希涛；而在中场，李辉派了宫磊和王存担任左右前卫，罗布斯和塞萨尔是前后腰；前锋则是上一场比赛中有不错表现的刘正坤与辛健。

　　而太阳神排出的则是5-3-2，袁俊辉代替了队中停赛的外援卡塔纳伊，与埃迪瓦多一起成为了前锋。

　　比赛一开始，太阳神队果然发起了强大的进攻，不过，波导队的禁区前防守极为严密，太阳神队只是有气势，但是无法获得好的进攻机会。

　　在紧张的对抗中，波导队顶过了关键的前15分钟。第一个危险

　　从比赛开始以后，波导队的球员就在使用拖延时间的战术。每一个角球、每一个任意球、每一个界外球，都慢吞吞地去罚。这也是一种战术，一种消磨对手，让对手更紧张的战术。

　　主裁判在警告了波导队球员几次以后，就对波导队的守门员张蓬生采取了行动。他在第18分钟判罚波导队守门员禁区内持球时间过长，在小禁区的角上给了太阳神队一个间接任意球。

　　李辉站起来在自己的教练席旁大叫，让球员摆好人墙。在第四裁判的干扰下，守门员教练杨宏民依旧顺着边线跑到禁区附近，嘱咐张蓬生要注意方向。

　　球踢在塞萨尔的脸上被弹了出来，第一个危险就这样过去了。

　　此后，比赛进入了一个特殊的时间段里，双方踢得都没有什么套路。波导队的球员不断倒地，不论是否受伤，都希望多走一些表。

　　而太阳神的球员也不断倒地，不论是真是假，也都希望裁判再给波导队的球员几张牌，最好罚下波导队一个人，使自己的球员在场上能够形成优势。

　　新加坡的主裁判显然“心慈手软”，不过在受骗上当多次以后，他也开始对两队的伎俩都不耐烦起来，而不再召队医进场，任由两队的球员躺在草坪上做出痛苦的姿态。

　　对于在禁区内的犯规，这名新加坡裁判似乎是受过忠告，知道这场比赛对两队的重要性，所以绝对不做会引起一方争议的判罚。

　　因此，不论辛健在禁区内是被对方拉倒，还是对方球员的身躯摔倒在禁区内，主裁判一律双手平举，表示继续比赛。

　　用一分压死对手

　　上半场就这样过去了，李辉并没有和全队一块走进休息室，而是站在教练席的边上，和教练组的成员在探讨刚才的比赛，他说：“我们现在的防守绝对能够回来，但是惟一的问题是前面没有一个能拿住球的球员。”

　　在休息室里，李辉在战术板上用磁性图钉摆了几个阵型，要求防守队员一定要前压，造越位，把对方的球员往上赶，让他们尽量远离禁区；然后他又对王存和孙永诚的右路防守重新进行了明确划分。李辉要求球员们在防守时尽量向中间挤，因为现在的中场有些空，那样塞萨尔的防守任务就太重了。

　　李辉在讲完了自己的要求以后，又分析了对手的情况，他说：“太阳神这样的广东球队不应该是这样的打法，为什么他们会打长传冲吊？因为我们的战术安排抑制了他们的长处。下半场，一定要拿住球，特别是在有进攻机会的时候拿住球，因为现在对方没有心思防守，他们只想进攻……所以我们的进攻更能使得他们心情急躁，也更有机会。”

　　最后，李辉对宫磊说：“你下半场休息一下，杨朝辉上，刘正坤打前卫，要在比赛开始一分钟以后再换。”(因为在比赛中换人可以耽误一点时间)

　　在安排完毕以后，波导队的全体球员都站在休息室桌子的周围。有人拍桌子，有人喊：“还有45分钟。”还有人只是发出跟着提气的大喊。

　　在一片喧嚣中，李辉大声对自己的球员说：“我就这么一句话，我就要用一分压死他们。”惊心跌宕45分钟

　　下半场的开始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太阳神队把自己的阵型变成了3-4-3。周穗安把自己队中最高的球员、身高1.92米的后卫黄海滨派上了锋线。三个前锋立刻就把波导队的后防搅乱了。

　　在下半场前20分钟，太阳神队得到了无数的机会。

　　48分钟，张蓬生在出击时滑倒，差点被攻破球门。太阳神队获得角球机会，但是奥斯瓦尔多的头球攻门顶在了门梁上，弹回后又打在了张蓬生的背部，然后在门前被波导队的球员踢了出去。

　　这个惊险镜头，也许只有力学专家才能解释皮球反弹时的力量，数学家才能讲出反弹的角度。不过，好歹波导队又度过了一劫。

　　在比赛进行到第61分钟时，主教练李辉突然用刘昆换下了前锋辛健。这个换人在事前毫无征兆，而在准备会上，李辉也未事先安排，所以辛健愣了一下，才走下场来。

　　据笔者事后读解，李辉的这个换人是综合了场上情况的结果。由于太阳神队在下半场一开始加强了进攻，波导队的防守压力大增，辛健在进攻中被对方的4号陈耀华盯得很死，所以没有什么机会发挥，因此李辉换下了他。

　　但是在6分钟后，波导队的右后卫刘刚因为抽筋，不得不下场休息，使得波导队失去了最后一个换人的名额。

　　68分钟，体育场沸腾了，因为太阳神终于进球了。在发出角球以后，太阳神的射门被波导队的后卫从球门线内顶了出来。新加坡主裁判一指中圈，此球算进。

　　关力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首先跑向边裁，也把全场球迷的视线拉到了这个平举着旗子的裁判身边。

　　经过一段时间的围堵、询问、劝解以后，太阳神队的球员在球迷喊黑哨和“打死”的声音中接受了这个球没进的事实。而波导队再次逃过了一劫。波导降级之后

　　在北京波导队与广州太阳神队90分钟的比赛即将结束之时，新加坡的主裁判终于举起了补时的5根手指头。

　　最后五分钟

　　还有5分钟，还有5分钟就可以决定这两支球队的命运了。

　　防暴警察们已经从看台上走下来了，他们围绕着球场站了一圈。一切都预示着，比赛将要结束了。

　　太阳神队的守门员田野已经跑了上来，他也要为自己的球队的进攻出一把力。但在老将杨朝辉的逼迫下，他还是退了回去。可惜的是，杨朝辉在禁区内与田野一对一的时候，虽然奋力倒钩，也没能将球踢进球门。

　　时间在流逝，已经是95分钟了，太阳神队还剩一个角球的进攻机会。

　　时间停顿了，太阳神的禁区外远射进了。打进一球的曾庆高飞快地从波导队的禁区外竖穿球场，跑到了球场的另一头。球迷也冲下了看台，冲进了球场，成千的球迷冲了进来，与太阳神的球员拥抱。

　　波导队的8名球员站在了中线上，在重新开球后，一起冲向了太阳神的腹地。

　　时间这次变快了。

　　裁判的断肠哨响了。

　　波导——降级了。

　　抬起头来别哭泣

　　新加坡裁判的哨声把波导队送入了乙级。夹杂在蜂拥入场、与太阳神球员分享喜悦的广州球迷当中，波导队的队员缓缓走出了场地。

　　挤过塞满人的通道，休息室外，看到俱乐部的总经理董玉刚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打电话。他也许是在向宽利集团的董事长、自己的老板贾利华报告这个“噩耗”。

　　休息室里，球员们无声地坐着。黄勇已经泪流满面……张蓬生低着头，把手挡住自己的脸在唏嘘不已，屋子里显得很压抑，似乎空气在这里都停止了流动。

　　董玉刚打完电话走进门来对球员们大声说：“是爷们把头抬起来，哭什么，把头抬起来。”

　　老将宫磊也说：“把头抬起来，你们还年轻，经历的事还长着呢，什么都要经历才能成长。别出去了让广东人看咱们没种，你们是代表北京的，别给北京丢脸。”

　　主教练李辉的声音并不大，他用平常的语调说：“你们的心情我知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说了，大家先在这里休息一会，等球迷离开后我们再走，大家不要理球迷的一些过激动作和语言。”

　　在当地的主办者来催促之后，李辉走出了简陋的休息室，走向新闻发布厅。在楼梯上，他逆着从看台上走下的太阳神球迷而上，逆着挑衅的手势与语言而上。

　　记者没有记下李辉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什么，但是已经跟了波导队两年的我敢肯定，这是带宽利的球队两年以来，李辉在新闻发布会上讲话最长的一次，也是讲话最娴熟最有条理的一次。

　　他的心情是平静的吗？记者禁不住想起了“5·19”，在那个晚上，李辉和杨朝辉作为队员经历了中国足球历史上难忘的一幕。而今天，他们作为教练，书写了北京足球在职业联赛中的第一次降级。

　　只是在这两次打击中，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吗？

　　回到休息室外，我没有再进去。李辉和自己的助理教练以及董玉刚在休息室外小声地谈论着。记者看见曹限东坐在一个角落里叠加的两个纸箱上，默默地在抽烟，他的眼神很游移，似乎很迷茫。

　　在距离这些失意者只有三四米的拐角处，为太阳神打进一球的曾庆高在一大堆记者与拥趸的簇拥下，也坐在一个纸箱上。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从一名记者的手里拿过一个手提电话，拨通，对家人报着喜讯，那模样很像最近电视上频频出现的奥运冠军。

　　都拼了90分钟，但是相隔这么近的两拨人，现在的心情却天差地别地如此不同。

　　李辉再次走进了休息室里，他对波导队的球员们说：“我对我能拥有你们这样的球员感到欣慰……你们要是宽利的人，就把头抬起来，如果今儿这点事情都受不了，那明儿你就退休吧。”我们只是休息

　　回到饭店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依旧人声稀少。在放下筷子以后，李辉走到人们的中间交待了一些问题：“我们吃完饭就收拾离开这里，先转移去机场宾馆住一夜，明早8点半的飞机回北京。到北京以后，大家先休息，等通知。如果有事，俱乐部会通知大家在9月26日来，如果没事儿，那就10月9号再回来。在此之前，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可以跟我说，我会保证大家的(利益的)。”

　　等人散了以后，记者想知道波导队是否在回北京以后还有总结会，便迎上前去问李辉说：“是不是回到先农坛就解散了。”

　　李辉显然是误会了，不过他用一个更为精确的词纠正了记者的措辞，他说：“不，我们没有解散，而只是休息。”周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