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正儿八经地采访米卢，举着话筒、录音机、笔记本面对面地向他提问，想让他说出一些对于中国足球以及中国队身上的问题以及他内心的烦恼与无奈，基本上是在做着一件劳而无功的事情。当然，如果你抱着一种聊天的姿态并且以真诚请教的心态去与他交流的时候，也许，不知不觉之间，米卢会讲出一些其内心的真实想法，从而流露其“温柔的笑容背后，有多少喜怒哀愁……”本周二，也就是中国队比赛昆明集训结束前一天的晚上，记者便赢得了一次这样与之聊天的机会--

　　“中国球员从小没有很好地训练”

　　“你知道德国足球为什么没落下吗？”米卢问。

　　“是不是问题出现在后备力量的培养上？”记者答。

　　“是的，欧锦赛上的德国队几乎是一支‘老人足球队’。”米卢说，“在德国，各个俱乐部都只顾要职业队的好成绩，对于青少年球员的培养越发不重视，当然，德国的生活水平太高了，孩子们也不再把踢球当作一种谋生的手段了。”

　　“墨西哥每支职业俱乐部都拥有着各个年龄段、成百上千的年轻球员，这使得更多有天赋、有能力年轻球员会不断地补充进职业队。”米卢说：“当然，相比之下，墨西哥的年轻球员与阿根廷、巴西的年轻球员还是有差距的--一名墨西哥23岁球员所掌握的技术只相当于一名阿根廷19岁的球员，而一名阿根廷19岁球员所掌握的技术可能只相当于一名15岁的巴西球员……”

　　“那么，一名中国球员直到多少岁才能拥有一名巴西15岁球员所掌握的技术呢？40岁？”记者半开玩笑地说道。

　　米卢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说：“有些现象不能怪罪现在的球员，因为，他们从小开始接受足球训练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这就好比一个高楼建得倾斜了，那肯定是它的基础没有建好……”

　　“我没有一位真正的射手。”

　　当天下午，中国队在与红塔青年队进行的第3场教学赛中刚刚以7：0的比分获胜。其中，“替补阵容”在上半场攻进5球，而“主力阵容”在下半场只攻入2球。

　　“你说今天的教学赛我们是上半场打得好，还是下半场打得好？”米卢问。

　　“应该是上半场吧，因为进球更多。”记者回答的时候已经预感到这肯定是一个“错误”答案了。

　　“NO”，米卢果然给予否定，“下半场踢得比上半场要好！上半场我们只不过是射了5次门进了5个球，而下半场我们的拼抢更为有力，进攻速度更快，门前射门机会也要多得多……只是，队员没有能把握每一次很好的破门机会。”

　　“我问你，中韩之战的上半场，韩国队有几次进入我们的禁区射门？”米卢的思维又跳跃起。

　　“不到10次？”

　　“4-5次。”米卢道出答案，“而我们呢？我们获得的射门机会有多少呢？如果当一名球员在距离对方球门只有两米远的地方，都不能把球射进球门的时候，作为教练，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去做了。”

　　米卢举的这个例子是有感而发的。就在当天教学赛的下半场，中国队一名前锋就出现过“距门两米而不入球”的一幕。

　　“一支想要取胜的球队中需要有真正的射手。德国队没有比埃尔霍夫就很难进球，巴西队缺少了罗纳尔多也面临着同样的进球难……还有山东队，卡西亚诺多受伤了，对手的球门也就被关闭了。知道欧锦赛决赛法国队特雷泽盖替补上场不久便射入致胜金球吧？特雷泽盖这样的射手是每一位教练都渴望的拥有的球员。很遗憾，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没有一位真正的射手……”

　　“我有能力教会(中国)球员把球攻到对方的禁区，赢得射门的机会，但是……”米卢欲言又止。“你不能自己代替球员上去射门……”记者说道。

　　“但是，他们(中国队队员)正在一天一天地提高、进步着……你知道吗？”米卢话锋一转，“94年世界杯，我率领美国队与巴西队比赛之前，美国人通过电脑为我提供了一套有关巴西队全部的数据分析，然后问我，“博拉，我们还可以给你一些什么别的帮助？”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记者象征性地随便说了几个“错误答案。”一一被米卢否定“我说：‘请你们再帮我找两名球员，罗马里奥和贝贝托，就可以了……”

　　“拥有真正得分手的球队，只要这样的球员能抓住机会，“邦邦”把球打入对方的球门的时候，比赛就已经“结束”了……就这么简单。”米卢解释道。

　　“如果让我执教曼联队……”

　　“博拉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做一种假设。”记者说，“如果在给你的物质条件是一样的话，让你在中国队和英超曼联队之间做一次选择，你会去执教哪支球队？”

　　“曼联队吗？”米卢说，“如果有机会执教曼联队的话，我自己掏钱我都愿意去那里执教！”

　　“为什么？”由于米卢颇出人意料的回答，记者一时只能说出这三个字了。

　　“在老特拉福德球场，在指挥曼联这样一支伟大的球队比赛……那里的气氛、环境……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神奇与刺激。当然，在那里执教的难度也更大、更富有挑战性，因为要面临着许多不一样的压力和问题。”米卢说。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理解对不对？”记者说：“即使您执教曼联队赢得了欧洲冠军杯也称不上是什么奇迹，但如果您能把中国队带进世界杯，就是一个“奇迹”。

　　“不！应当说两者若实现的话都是一个很好的成绩”，米卢说，“况且，我也不认为把中国队带去世界杯就是什么天大的‘奇迹’--中国队是有实力的球队，只要组织好，加上一点运气就应当可以打进世界杯！”

　　……

　　那是昆明一个细雨菲菲的夜晚，在没有话筒、录音机、笔记本和笔的情况下，被世人称其为“神奇教练”与“老狐狸”的56岁的米卢蒂诺维奇，其内心的欢快与梦想、烦恼与无奈是否可以被我们“阅读”得更真实而清晰了一些呢？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