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简介：赵刚通过于老师介绍入了会，又进一步了解到金球公司的“竞猜业务”实际上是设定赔率，暗中进行国内外足球的赌博。赵刚约了阿方出来吃饭，不但得知她有时会帮人下注，还有些人特别善于下大注赌“冷门”而赚大钱……

　　1

　　赵刚入神地听着。阿方小声说：“我后来搞懂了，他们在球队里有关系，哪一场谁会赢谁会输是有安排的，当然就有把握啦。我们公司曾把他们列入黑名单，限制他们下注，他们就闹到我们老总那里谈判，谈了几次才谈妥，就算化敌为友了吧……”“厉害！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没脸没皮的人！”阿方被自己逗笑了，“他们不是经常来，但只要一来，就很少猜错，赢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赵刚见阿方红晕上脸，不劝反敬，与她碰杯饮尽剩下的酒，挥手又叫了一瓶。阿方已经变得酒态可掬，忽然对赵刚说：“你的打火机我蛮喜欢的，多少钱一个？能不能卖给我？”

　　赵刚心头一紧，口齿不清地说：“我给你买只更好的！这……朋友送的再转送给别人，这有点……”

　　阿方不乐意，带着酒意央求说：“人家真的特别喜欢嘛。”

　　赵刚方寸大乱，心中旁白道：“要是这个上万块钱的宝贝疙瘩就此弄丢了，孟总和老温他们非把我掐死不可！……不行！得想法子要回来！”

　　正想着，却眼看着她把宝贝火机兼相机装进了小包，醉眼迷离地下了结论：“给我玩几天，玩够了再还给你。”赵刚傻了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阿方用手推他：“喝醉了？”

　　“没醉，高兴着呢！”赵刚硬着头皮说，“这点酒不够润嗓子的。”

　　“你就是醉了。”阿方说。赵刚将错就错：“对呀对呀！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不就是美酒吗？我是被你陶醉了。”

　　阿方这回乐得不是花枝乱颤，而是垂柳乱摆了。乐了会儿，很义气地说：“我向你发誓，一定拉着你赌几场好球……赢了钱，你可别忘了我。”

　　赵刚来了精神，又添了酒对饮：“有你在内部接应，我就不怕输了！只要赢，就给你上贡一半。”

　　“真话么？”阿方说，“我还从来没遇上不爱钱的男人。”

　　“我的优点何止这些，我是一个魔方，你得握在手上慢慢玩。”

　　“你这个人确实蛮有意思。”赵刚问她：“我能不能再办一个会员卡？自己给自己担保？”

　　“不行，新会员交易五次以上，才有资格推荐别人。”

　　“为什么？”“制度就是这样规定的……不过没关系，找人推荐很容易，反正推荐人是有钱赚的。”

　　赵刚挺惊讶：“做推荐人也有钱赚吗？”

　　“有啊，像于先生推荐你，他可以从入会费里提成百分之十。”赵刚：“是吗？这不跟传销一样了吗？”

　　阿方起身去找洗手间。赵刚盯着她座椅上的小包，思忖着要不要把宝贝火机偷回来。他左右望了望，投鼠忌器，还是没敢下手。阿方回来后两人饮尽了第二瓶酒，她仍然神志清醒不歪不倒。赵刚问她还喝不喝，她摇头说：“今晚到此为止……我要回家了。”

　　赵刚起了急，提议：“咱们到江边走一走，消消酒。”

　　“外面黑灯瞎火的，我害怕。”“有我呢，你瞧我壮得跟头牛似的，谁敢欺负你？”

　　“你吹牛！”阿方说。“吹牛就吹牛，随你说。”赵刚说。

　　江边的夜色暧昧骚情，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东一晃西一晃地走了进去。小风拂面吹来，阿方歌兴大发，半支歌半支歌地哼哼着，身子扭成了面条，总也立不稳。她质问赵刚：“你为什么不搀着我？”。

　　赵刚说：“我怕你生气。”她拍拍赵刚脸蛋：“要是生气，我就不来了。”

　　赵刚说：“我这人从不乘人之危。”大树下有一条深色的游椅。赵刚揪着阿方坐在上面，屁股的位置还没调整好，霍然听到她说：“我和黄河队的一个男孩子谈过恋爱……但是很难相处下去，这是我犯下的一个很大的错误。”

　　赵刚一惊：“这个艳福不浅的小子是谁？”

　　“这个小子是个混蛋，这个混蛋是个球星，也是个人精……财色双收，谁拿他都没有办法的。”

　　“你这种如花似玉的美女，他也不要？”“他当然要啦，要了我半年，差点把我害死！等于是被他骗了。”

　　赵刚呼着酒气问：“他赌不赌球？”“当然赌啦，赌得比谁都厉害。这人爱钱如命。”

　　“你认识他是为了赌球吗？”“他认识我是为了赌球！”“这小子……这小子是谁呀？”阿方吐口气，反问道：“你听说过小顺子么？”

　　“……听说过。”“就是他。”

　　2

　　赵刚看了阿方半天：“真的？”“你以为是假的？……你相不相信，我为他刮了两次胎，他从来不在乎。后来，给了我几万块钱，就把我打发了。”

　　“这小子……这么损？”“他做事情从来不负责任，也从来不吃亏。”

　　赵刚酒醒了一大半：“小顺子是大球星，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他不会到金球来吧？”

　　阿方伸了个懒腰，淡淡地说：“他从来不露面，都是他哥帮他料理这些事……他就是通过他哥认识我的。”

　　“他们踢球的人来赌球，肯定是总赢钱的啦，你们公司赔得起吗？”

　　“我们早就防着他们，不过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小顺子跟我们陆总混得很好，称兄道弟的，一起干过几次大买卖。”

　　“噢？”“他很有钱，以他哥的名义办公司买房子开餐馆，大部分都是从我们金球赚的钱。”

　　“这叫洗钱，把手里黑钱洗成合法收入，免得钱多了让人怀疑。”

　　“就是！他这个人特别特别爱钱，只要可以赚钱，什么话都会说，什么事都敢干，挺吓人的。”

　　赵刚一脸天真地说：“他们会不会打假球？我想不会吧，那么多人盯着，要是我，我就不敢。”

　　“他才不是你呢！不打假球他能赢钱么？我们陆总愿意找他合作么？别说打假球，杀人他都敢干！有一次我和他吵架，他差一点把我打死！我一想起来就害怕。”

　　阿方不胜酒力，枕在椅背上望着满天的星星发了阵儿呆，好似熄火的汽车，半点动静都没有了。赵刚就着月色吹响了口哨，像吐了一串串泡沫，飘动着溶进了江面上粼粼的月光中。

　　坐到深夜，阿方醒了神儿，说：“我要回家了……明天上班要帮朋友下注，他们赢了，我也能分点外快。”

　　站在大路边等车时，赵刚的小腰被阿方捅了一下，低头一瞅，她手里握着他的宝贝火机，醉笑道：“你以为我是贪小便宜的人么？逗你玩的。”

　　赵刚狠狠舒了口气。金球公司歌舞厅。这间专业夜总会的规模相当庞大，四五百人在里面聚会闹腾不见得狭小和拥挤。“球迷联欢会”在此时高潮迭起，异常火爆。大投影和悬在墙上的电视机播放着足球集锦。赵刚与一伙球迷闹得正欢，坐成一桌痛饮啤酒。到了表演时间，历届世界杯主题歌和一些著名球队队歌，让几个擅唱的球迷上台演绎得惟妙惟肖。那首脍炙人口的《意大利之夏》，听得赵刚心醉神迷。

　　联欢会抽奖噱头同样热闹。那司仪身着足球裁判服，先把嘴里的一支铁哨吹得长一声短一声，惹笑了台下听众，才举起麦克风说：“各位尊敬的老少爷们兄弟姐妹听好了，咱们今天的考题够刺激：看谁能说出法国世界杯32支参赛队主教练，和每支队至少11名主力队员的姓名！”

　　台下球迷炸了锅，跃跃欲试。司仪：“愿意上来踢场子的嘉宾先抓阄，抓住哪支是哪支……我这里可是有正确答案的。答对了，获赠两张黄河队主场门票，和一只比赛用足球，并为台下的哥们弟兄抽奖……答错了呢，也好办，当场做够50个俯卧撑！所以，没有金刚钻，可不要揽瓷器活儿啊！”

　　司仪哨声又一响，有动作快的球迷豹跃而至，动作慢的也在争先恐后往上冲……惊人的是，这些自告奋勇的人竟然个个都是满腹球经，答题出口成章，对世界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即使说到牙买加和美国这样名不见经传的球队，也能倒背如流。这使赵刚惊奇不已，自愧弗如。

　　3

　　台上台下都是好戏连台。台上的过关者为台下抽出的奖项价值不菲，一水儿的正牌足球用品。赵刚对身边一胖子球迷感叹：“这金球公司实在不简单！我短短几天时间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决不是凡夫俗子的所作所为！”

　　胖子：“这儿是真正的足球大本营。”

　　赵刚：“名不虚传！……哎，您贵姓啊？”

　　胖子：“我姓蔡。”“哦，蔡先生！”

　　赵刚递上自己名片，“请多指教！”

　　抽奖在深入，进行得越来越热闹。上台应试的人前赴后继，有穿皮耶罗10号球衣的，有穿里瓦尔多10号球衣的，有穿贝克汉姆7号球衣的，有穿小顺子8号球衣的。还有一球迷戴着扎满小辫的假发，活像古力特。

　　蔡先生神采飞扬地对着赵刚摆龙门：“……我连续两周把几万块压在AC米兰身上，果然在最后关头最后一分钟，AC米兰后来居上反超拉齐奥夺冠！他奶奶的，真是惊心动魄！……老子美美赚了一大笔钱！”

　　赵刚神往地：“我太羡慕你了！”蔡先生挺挺胖肚子：“老子高兴劲儿一上来，干脆飞到意大利，跑上门给人家送了一面咱们中国特色的锦旗，上面写着‘王者气相英雄本色’八个大字！”

　　一名旁听球迷：“蔡先生万里送鹅毛，AC米兰很重视，叫来马尔蒂尼同他合影，命令博班送了件签名的球衣给他……这不，才回来没多久，逢人就说，见人就讲，欢喜得一塌糊涂！”

　　蔡先生又自豪又牛气：“我不喜欢其他国家的联赛，只在意甲和咱们甲A中淘金……在金球这里，我算得上老赌客啦！这儿的老球迷都认识我！”

　　赵刚问蔡先生：“您输得最惨的是哪一次？”

　　蔡先生噘噘嘴想了想：“输得最惨的一次？……应该是去年，黄河客场打猛虎那次。金球当时为黄河队开出五赔一，我是咱黄河队铁杆球迷，知道在历史上从没输给过猛虎队，就信心百倍投了八万块……谁知道那场球栽在一个鸡巴裁判手里！……那裁判叫什么来着？陈……陈贵海！操，就是这个婊子养的！整个一狗日的黑哨！他那个点球那么一吹，猛虎赢了，我的白花花八万块全泡汤了！……那天晚上我气呀，和几个也输钱的哥们喝得酩酊大醉，半夜三更上街找事儿，把路边的小店和汽车砸了个稀巴烂！”

　　赵刚睁大了眼睛。“那场球输得真冤啊！”蔡先生恼火地说，“那些钱也输得真冤啊！”

　　赵刚劝他：“输就输了，也不能砸东西出气。”

　　蔡先生粗声说：“你知道国外球迷为什么那么狂热？除了喜欢球，还因为他们投了钱下了注！球队赢球跟着赢钱，能不高兴吗？球队输球跟着输钱，能不发火吗？原因就在这里，不然谁会去砸东西闹事，甘愿去坐牢呢？”

　　“有道理啊！”赵刚问蔡先生，“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原先工作早辞了，这金球公司就是我的单位……我觉得做什么生意都不如赌球舒服！”

　　赵刚干咳了两声：“万一金球公司被查封怎么办？”

　　“那有什么呀？”蔡先生说，“一个金球倒下去，千万个金球站起来！只要足球还在，赌球就有活路，明里不让搞，暗里死不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没什么了不起的。”

　　赵刚唯唯称是，鼻尖上沁出一层冷汗。

　　4

　　夜。赵刚公寓。赵刚在与孟义通话：“孟总，那位姓蔡的球迷说的那场球，是不是去年高羽去采访的那场球？”

　　孟义话音：“没错，他说的肯定就是那场球！……高羽第一次注意到足球圈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在去年的夏天……”

　　往事像一条流淌的河，在黑白画面中倒叙着。

　　孟义画外音：“……那年夏天，高羽父母觉得，她一个女孩子东颠西跑地采访足球，是不务正业，而且高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新闻学硕士，现在天天和一个臭皮球打交道，是没出息没前途的工作，就一再催促她换一个单位……高羽顶不住父母压力，本来联系好要从咱们报调到一家通讯社工作，临走前我派她去猛虎主场采访那一轮的争霸之战……那场球在当时被认为是火星撞地球式的会战。猛虎队财大气粗兵强马壮，其主场素有龙潭虎穴之称。而黄河队拥有半支国家队班底，更是高手如云威震足坛……这两支球队历史上势同水火，他们所代表的两座城市，也都把足球看成是城市的脸面和名片。每一次这两支冤家对头狭路相逢，赛前赛后的战火都会在球迷和媒体中熊熊燃烧……

　　“巧得很，高羽有一个中学的女同学，在猛虎队那边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工作，是个主管餐饮和桑拿的小头目。这位女同学不太懂足球，可是她信心十足地对高羽说……”

　　画面接力倒叙：当时的高羽与女同学相谈正欢。

　　高羽女同学：“……我们主队一定能百分之百获胜！”

　　高羽不以为然：“你这是一厢情愿，你以为黄河队是案板上的肉么？”

　　女同学说：“你知道吗，吹这场球的裁判员全住在我们酒店，这儿的足协给他们一人订了一套一晚上超过两千元的特等房，规格之高就像接待首长和外宾一样……这还没完，接待方昨晚上宴请裁判后又去洗桑拿，要的也是一人一间的贵宾房，而且指明了让钟房给每人安排一位够年轻、够漂亮、够开放的小姐进房服务……”

　　高羽不说话了。女同学诡秘道：“我看了他们给小姐签的小费单，每张都在一千块以上！你要知道，我们这儿单纯按摩的小费是以三百块钱封顶的，如果超过了这个数目……嘻嘻，你自己想去吧，他们除了按摩还干了些什么？”

　　高羽脸一红，推了女同学一把：“你快成了开妓院的了！”

　　女同学雄辩地说：“那一晚上半个通宵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派头，如果不是非同一般的交情，能做得出来么？”

　　高羽颇觉语塞。女同学估摸着说：“这场比赛该怎么踢还不是裁判说了算？你想想，他能让我们队在家门口输球么？”

　　高羽脱口说：“其实裁判吹一场球的报酬就是千把块钱，而你们足协是个政府衙门也不会有太多的经费，他们这么花费，哪儿来的钱呢？”女同学：“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搞足球的人都挺有钱的。”高羽：“这么说，这些钱是猛虎俱乐部提供的？”

　　女同学：“对！我想起来了，我们给他们开的发票上写的就是猛虎什么俱乐部什么公司。”

　　高羽听完似信非信，站在原地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执法这场球的主裁判陈贵海，是国内很著名的老资格裁判员……老陈这人一脸判官相不怒自威，难道他会是这种人么？”

　　女同学：“你问我，我问谁呀？”高羽灵机一动：“他们晚上是不是又订了餐房请裁判吃饭？”

　　女同学：“是啊。”高羽于是如此这般地央求女同学探听实情。

　　·内文由本版编辑分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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