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瑟瑟寒风中，米卢率领一哨国脚进行了为期4天的“冬训”。

　　训练场上的老米依旧全情投入，但眉宇间似乎总流露出些许的焦灼与不安——也许，新的一年到来了，中国队冲击世界杯的决战也日益临近了，老米“一世的英名”也将要面临一次恐怕是其执教生涯中最严峻的考验了吧。

　　上周五上午，在中国队在京下榻的凯迪克酒店大堂的咖啡厅，米卢微笑着请记者坐下来。

　　于是，时隔多日，记者与他之间有了又一次的交谈——

　　“为中国足球而‘死’，不好吗？”

　　米卢点了杯意大利泡味咖啡，那是他最喜欢喝的一种。当他拿起一小包砂糖准备“给咖啡加点糖”的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他那双手已经布满了皱纹，像上了岁数的树的树皮。

　　“你的生活怎样？”米卢用茶匙搅拌着杯中泡沫，抬眼问道。

　　“挺好。享受生活嘛！”记者运用了老米平日最爱说的那句“享受生活”。

　　老米杯中的泡沫任凭他如何搅拌也似乎无法与咖啡相溶——这世上或许有许多东西原本就该无法相溶吧，记者想到。

　　待老米呷过一口咖啡，记者问他：“报纸上说，你自己说如果中国队不能打进世界杯，你就从……”

　　“从长城上跳下去。哈哈……”米卢接过了记者的话头，“是的，如果那样，我将是为中国足球而‘死’，不好吗？”说完，他又笑了起来。

　　“我为他们感到鼓舞”

　　“队员们喜欢去意大利吗？”笑声过后，米卢突然向记者发问。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奇怪”。老米作为主教练，或许他比记者更应当了解国脚们的想法。

　　“我想队员们应该挺兴奋的吧，毕竟意大利是足球强国，而且那儿的风景据说也很美丽。”记者试着回答。

　　米卢微微地点了点头。一小会沉默之后，他又突然提问：“今天上午训练结束之后，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记者已经比较习惯了米卢的这种“飞跃(比跳跃还跳跃)性思维”，遂开始努力回想着半个小时之前，国家队在奥体训练结束后的全部场景。

　　“李伟峰在全体训练结束后，自己又加跑了一圈？”记者并不敢确定地回答。

　　“YES！”米卢大声肯定道，“他(李伟峰)很自觉地加练，我的眼睛注意到了。虽然多跑几百米不会让他的能力提高多少，但这表明他很努力地希望自己不断地进步。”

　　“你觉得曲波怎么样？”米卢提问之后便自问自答，“他具备成为一名优秀前锋的几乎全部的条件——速度、技术、灵敏性以及聪明的头脑，他只缺一样东西，就是参加国际比赛的经验。所以，我会给他提供机会，让他的经验变得丰富起来。

　　“还有北京国安的那名中后卫”，米卢接着说道。我知道他指的应该是徐云龙。“他(徐云龙)的身体非常棒，有速度、有力量，有很好的弹跳力……要知道，并不是每名球员都能拥有和他一样棒的身体。他很年轻，只要多学、多看，多参加实战，肯定会有一个非常美好的未来！”米卢兴奋地说着。

　　“他们很年轻，很有潜力，我为他们感到鼓舞。”老米总结道。

　　“训练不好，比赛怎么能踢好？”

　　“我看了今天的训练，感觉绝大多数队员很认真。”记者说道。

　　“是的。我一向认为只有在平时的训练中，球员积极努力，把每一个动作做到位，完成要求，比赛的时候才能够把自身的水平全部发挥出来。”米卢说。

　　“直到昨天，有的队员还不知道你是否会带他们去意大利呢！”记者说的是实话，因为米卢迟迟未向外界以及国脚内部公布出访意大利的20人名单。

　　“我提两名队员。”米卢说，“一个是上海的守门员(虞伟亮)，他只是目前球队里的第三门将。正常情况下，我应当在昆明集训之后就该对他说‘谢谢，再见’。因为这次出国根本不用带三个守门员去。但他在集训中的认真态度感染了我，他练得很投入，非常投入，所以，我决定这一次带上他。尽管他不太可能有上场的机会，但即使坐在替补席上看，对他也将会是受益匪浅。”

　　“还有另一位球员呢？是徐阳吗？”记者猜到。

　　“你猜对了。”米卢笑着说，“也许他(徐阳)在一些方面不那么完美，和其他人比起来有一些不足，但他同样在训练中投入了很大的热情，我从他的眼神中能够读出他渴望提高、进步的欲望。这样的球员，我当然会带上，并且给他提供表现自己的机会。”

　　“总之，训练很重要，训练的态度更重要。”米卢说。

　　“你喜欢哪头奶牛？”

　　记者问：“有没有这种情况——一名队员训练时并不那么认真，可是，他的能力保证他在比赛中可以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呢？”

　　“你指的是XXX（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记者隐去该名国脚的名字)吧？”米卢问道。

　　记者点头默认。米卢的神情旋即变得严肃起来了。他说：“首先，我并不觉得他踢得非常好；再有，即使他比别人相对能力强一些，但不要忘了。他只不过是在中国联赛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中国联赛在世界足坛是一个怎么的水平，这一点大家都应该清楚。”米卢沉吟了半晌，又接着说道：“我注意到他的训练很松懈，他的脑子里似乎还想着其它事情。甚至我提出的要求，他都可以置之不理……我不得不说，这非常令人遗憾。”

　　“有两头奶牛。”米卢突然举例说明道，“一头每天可以挤下50升牛奶，另一头只能挤下30升，你喜欢哪只？”

　　记者愣了愣，硬着头皮回答：“当然是50升的那头了。”

　　“好。我的故事还没讲完。”米卢接着说道，“产50升奶的那头奶牛，每次人挤奶的时候，它都会用蹄子踢挤奶的人；而产30升奶的那头奶牛却很愿意让人从它身上挤奶，这样的话，你会喜欢哪一头？”

　　记者含笑不语。米卢“奶牛理论”所揭示的道理已经不言而喻了——国脚当中，肯定存在着一头(或几头)日产奶量很高，但却时常翻蹄踢人的“奶牛”。

　　“我见到的最好球队和最好球员”

　　咖啡喝完了，“故事”讲完了，米卢仍意犹未尽。

　　“告诉我，世界上最好的六支球队。”他问。

　　“巴西、法国、阿根廷、意大利、英格兰、德国。”记者回答。

　　“好！”米卢掏出一支彩色水笔在桌上白瓷烟缸上写着，边写边说——

　　“我带队同巴西队踢过7场比赛，对法国队1场，对阿根廷5场，对英格兰5场、对意大利4场，对德国5场……我见过世界上最好的球队，以及马拉多纳、罗马里奥、普拉蒂尼、巴雷西等等最好的球员。我知道一支球队应当怎样去踢好比赛，一名球员应当怎样去踢好比赛。可是，我现在有一个最大难题……”

　　“什么？”

　　“我想你应当知道。”米卢微笑着结束了这一次交谈，起身离座。

　　留下的，是记者独自冥想的影 子……(董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