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苗炜
4
这天,星期六,晚上饭点儿的时候,大军来了,大民问:“怎么不拉活儿了?”大军说,晚上有交通管制,索性不拉了。
“管制?管制什么呀?”大民问。
云芳啥都知道:“是不是三大歌王演唱会呀?那咱快吃饭,吃完饭看电视。”
吃完饭云芳看电视,拉着儿子张树一起看,说接受点儿高雅东西。张树惦记着叔叔的英语竞赛,问结果怎么样,大军说没过预赛,输了。张树说:“那您肯立志了故宫怎么说。”大军一指电视,字正腔圆的用英语说:“禁城呀。”说完挺得意,念叨:“嫂子,你说这午门演唱会,多少钱一张票您知道吗?”云芳当然知道,可懒得接这话茬儿。大军就说了“贵的两千美纸,最便宜也200,一千七百多人民币呀。”
大民在厨房里涮碗,问大军:“你知道午门是什么地儿呀?皇上杀人,推出午门斩首,那是专门宰人的地儿,你就等着去挨宰吧。”
“我又不去挨宰。”大军说。
大民用毛巾擦着手踱到客厅里来:“你是不去你不到那个层次。这人有高低贵贱,咱们欣赏不了这个,伊呀呀伊,他们三胖老爷儿们,唱的是什么我也不懂。”
大军说:“这是为了申奥,这晚会就花差不多1个亿,把天安门到午门之间那些树,树枝子会剪了,怕挡着灯光,造吧。”
大民沉吟半天,忽然问张树:“儿子你说,咱要办成了奥运会,门票没这么贵吧,两千?还得美元?”
张树说:“没这么贵,开幕式闭幕式可能贵点儿,别的比赛也就几百块钱,足够了。”
“几百块也够贵呀。”大民说。
“那您得看是什么比赛了,田径、体操、游泳,这几项就要点儿,有便宜的,您说您最想看什么,要是奥运会就在北京开。”
大民说:“我就想看举重,挺大的份量,一把就得举起来,瞅着过瘾。”
“那就100块钱一张票吧,叔,您想看什么?”
大军正喝水,听到张树问,放下茶杯说:“我想看武术。”
张树乐了:“您可真外行,武术又不是奥运会的项目,没有武术。”
大军说:“那咱们办奥运会就不兴自己没项目吗?我记得韩国人就没过跆拳道,瞅着不如武术过瘾。”
张树说:“当年没跆拳道也是表演项目,不算金牌的呀。”
大军说:“那不行,没武术,还得算金牌,还不能少算。你看啊,太极拳、少林拳、八卦掌、梅花桩、刀枪棍,这就7个了,再分男女,就14个,这14个金牌咱都得拿下来,那就没美国人什么戏了,叫他们瞎牛掰,咱们把他们比下去,拿一回金牌榜第一。”
张树乐了:“不能这么玩,叔。照您说的,那咱得拿多少金牌呀。”
大民说话了:“我看行,噢,咱费劲吧拉申下个奥运会,请他们来好吃好住好招待,不许我们多拿几块金牌?凭什么呀。”就这么办了,梅花桩的金牌得算。”
叔侄三人越说越热闹,云芳忽然道:“消停会儿!树儿,快看电视,《今夜无人入睡》,这歌儿可有名了。”三个男人看出云芳嫌他们吵,张树乖乖看电视,大民抽棵烟翻报纸,大军闲坐了会儿告辞回家,莎莎该呼他了。
5
礼拜天早上,李木勺来家里,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个大儿子,木久透着那么精神。大雨和孩子这一次没来,木久是进城办事,顺便到家坐坐。他开的面包车星期天才能上主路跑。到大民住的那条街,木勺有点儿犯晕,这街口原来是一小片树林,现在砍下去不少,立起个大雕塑前面还有喷泉,一个多月没来,变样儿了。
到家坐下喝水,木勺就谈了:“大哥,你住的这地儿好啊,要弄成示范街呀,街口立个雕塑呀。”
大民乐了:“那雕塑可是现代派。”
“派不派的我知不道,一个大圆圈,圈里面套着个大柱子,搁我们乡下这是骂人的手势呀,不如地地姑娘坐那儿看书。”
大民也不喜欢那雕塑,他喜欢树,当年生张树的时候要盖一间小房,都没敢砍当院里的那棵树,垒在屋里了。跟一棵树睡了快10年,大民对树可有感情了,怎么说砍就把当街的树砍了呢,砍了树要干吗没人跟大民商量,弄雕塑要弄什么样子的也没人跟大民商量,可大民觉得,大事咱不懂,小事总该商量着办吧。
不过,附近的人好像都还喜欢那个雕塑,特别是那喷泉,冒水的时候,大人小孩儿都往上靠。大民又想,不是说北京缺水嘛,怎么还弄个喷泉?哗啦哗啦的,得浪费多少水呀。他家里刚安上节水龙头,街道办事处统一发的,可转过脸街上就有个费水的龙头。
喷泉刚冒水的时候,大民就跟云芳念叨:“这水费听说要涨到6块钱一吨,那我洗个澡就得半吨水外加半个字的煤气,3块钱呀。那这一个喷泉得费多少水,我到那儿洗洗去得了。”
云芳说:“你懂什么?这喷泉是循环利用,喷出来再流回去再喷出来。”
“循环利用?我刚才往边上一站,风吹过来弄我一身水雾,我这怎么循环回去?”
云芳语塞,白了大民一眼。
大民说:“你别说,刚才我看一小孩儿站在喷泉边上撒了泡尿,要见这么循环……”
云芳说:“你恶心不恶心呀。”
木勺来家里坐,也觉得喷泉加雕塑还不如原来的树好,“北京缺树呀,我们山东一农民,刚刚捐给北京2008棵银杏,说是办奥运用的。”
“那你打算捐点儿什么呀?”大民问。
“这您就不懂了,大哥,我上税呀,你也上税呀,咱们都纳了税,国家才有钱办奥运会嘛。”
“那你就不能再表示表示点儿心意?”
“大哥我够意思了。没有全国人民的支持,北京自己哪有钱摆那么大排场?你知道吗,要办这个会,得花两千亿,平均每个人就100多块,搁在我们老家,这150块就是娃儿上一年学的钱。”
“听你这意思,没你们山东人,我们北京办不成奥运会了?”
“办的成办的成。就怕你们办成了,再把我们这些外地人会轰走,我那个外甥,在城里找工,前些天不就给轰回去了?还在北京挖了两天沙子。大哥,你说你们北京怎么那么多沙子?”
“那是他没有暂住证。”大民说。
“我看是你们欺负人,听说在北京坐公共汽车要给外国人让座,你们还学英语要跟外国人问好,你咋不学山东话问我好呢?”
“我看你这是抬杠啊,谁说坐汽车要给外国人让座了?谁说的?”
“还听说你们不管厕所叫厕所了,叫W.C,要是为我们服务,就该叫茅坑儿。”
“叫茅坑儿那是上海,再说了,叫什么要紧吗?你闻着味儿不就找到了吗?”
这时候云芳做得了饭正往桌上端,听木勺和大民茅坑儿厕所的辩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歇会儿吧,该吃饭了,说什么呢。”
张树从自己小屋里出来坐到饭桌上打开电视,《体育新闻》正在播无锡和福建举行“支持申奥”长跑活动,大民说:“你看,全国人民都支持,就你这山东人落后。”木勺嚼着土豆丝:“我也支持呀,好歹我也算半个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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