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伏明霞(姜晓明 摄) |
自悉尼奥运会后,跳水女皇伏明霞成了广告界的骄子,刚接拍的雪碧广告正在全国各城市播映。而围绕伏明霞的争议也层出不穷,最近伏明霞接受了中国新闻社《中国新闻周刊》的专访。
学英语也不学骂人的话我只认识其中一个“sexy”(性感)
我不知道是谁,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成报》独家报道的,头版头条,他们应该知道吧!
我在赛场上争冠军,但没有必要在生活中做个特别强的人,我可以让自己活得开心点。我不会在乎这个,在乎那个。
拨通伏明霞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当我说到打算把她作为新闻人物时,她发出了几声干笑,一点点的不耐烦。和一句反问“新闻人物?还新闻人物!”接着是“我不知道,你先跟我的朋友联系。他会安排的。”
2月27日傍晚,在东方广场新东方天地的星巴克咖啡厅里,我见到了伏明霞。她盯着我,淡淡笑了一下。咖啡厅里人不多,他们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个没有化装的娇小女孩。
脏裤子事件--“我很内疚,这是我的错!”
新闻周刊:最近,媒体对你在广州的“脏裤子风波”报道很多。你能再回忆一下那天的事实经过吗?
伏:那天,上个星期四。一大早赶飞机。我6点就起床了。我穿的是牛仔裤。他们要求白色的衣服。我自己没有,香港的朋友帮我准备了。
那天北京大雾。8点的飞机拖到下午3点。我进进出出地换票,搞了3趟。而且飞机晚点了,4点才飞,到那里已经7点了。
然后化妆啊、梳头啊。我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化妆也无所谓。衣服穿好就赶快出去。我觉得很没有办法。我希望能快点开始,记者不要等太久了。
原来准备好的白色裤子,我一试穿不进去。还有条发红的裤子,又不可以配白上衣。后来有条黑白配的。我想就这条吧。
新闻周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条裤子上写的英文单词是骂人的话?
伏:要不是人家告诉我,我一直不会发现,把裤子换回来的时候也没发现。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半个多小时了,我回到酒店,别人提醒,打电话给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又告诉我。
新闻周刊:在活动的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人提醒你?
伏:没有。
新闻周刊:你自己当时看了吗?
伏:当时我看了,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是英文。没有再往里想,看英文写的是什么东西。
新闻周刊:你认识这些英文单词吗?
伏:不认识。学英语也不学骂人的话,我只认识其中一个“sexy”(性感)。
新闻周刊:你现在心里怎么想?
伏:我觉得这个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那么穿。我一直是蒙在鼓里。我平时参加什么活动,服装上也不是很讲究。确实没什么经验。
在公开的场合一定要注意,一点点的事情都会弄得不太好。当时要是知道就好了。很后悔。各个方面都不是很愉快。
新闻周刊:哪些方面?
伏:包括可口可乐公司。他们没说什么。但总是个失误。就算他们不怪我。我自己也觉得很内疚。我自己希望做得好。
摇头丸事件--“你炒你的吧!”
新闻周刊:奥运会后,关于你的报道越来越多。在种种新闻中,最困扰你、对你的打击程度最深的事是什么?
伏:每一个,只要是不好的都会有影响,只是事情不同,结果都差不多。
(此时表现出明显的对摇头丸事件的回避。但她还是回答了)
伏:我当时真的觉得很不舒服。这不只影响到我的生活。还有名誉。报道已经出来了。老百姓都有自己的想法。有的认为“会”,有的人认为“不可能”,这种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确实是……影响到生活、影响到将来……
虽然情绪不好,但我还是照样过我的生活。这个事情确实对我压力很大。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回北京的第二天人家打电话给我。
朋友跟我讲这个事,我说不会吧。这种也被说的简直是……后来我看了FAX,很气愤。我感觉是他的猜测。他把他的想法登在报纸上,只是猜测,完全没有考虑到我的名誉!
新闻周刊:你听说过摇头丸吗?
伏: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去酒吧。其实我是很不喜欢泡酒吧的。我也不爱喝酒。大家就是想见见我。我说就见个面吧,结果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新闻周刊:这件事怎么影响到你的将来?
伏:(没有回答)
新闻周刊:你当时什么反应?
伏:我很惊讶,也很无奈。
新闻周刊:哭了吗?
伏:(笑出了声)我,为什么要哭?心里头乱得一塌糊涂。然后不停地打电话。采访也有,朋友打电话也有。朋友就说,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影响我的情绪,怕我受不了。确实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这样被报道。这个没有办法。
新闻周刊:你自己的态度呢?怎么样来解决?
伏:这个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是记者的炒作,我为什么要跟他们对着来?我没有必要跟他们计较,就是说针对这个事去解释什么。
我心里很清楚。国家队也很清楚。你炒你的吧。我看你还怎么写!我不喜欢让他把我搞成头版头条。
有人说,因为这个事,我没有成为奥运会的形象大使。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情!有人看到国家队的名单上没有我,就认为是这个事。但事实上我跟跳水队之前已打好招呼。跳水队也找过我谈话。我说,因为奥运会,学业已经停了一年了。大赛结束,我还是要回到学校完成我的学业。他们就同意了。这个事情在没有报道之前,我们大家都沟通过了!我觉得他们真会幻想!
新闻周刊:你周围的人在这件事上对你有没有影响?
伏:我打电话给体委,说“我一定要澄清!”(语速很快,很坚决)体委觉得是香港的报道,因为香港本来就舆论自由,人家是炒作的,你要是反应那么大,跟他们对着来,反而把事情也许搞得更糟。现在申奥是关键,希望不要出太多的差错。再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希望我能够顾全大局。中国运动员都是国家培养的,有时候做事情,要站在大局考虑。
新闻周刊:有报道说,你知道这件事是谁捣的鬼?
伏:(大笑)我不知道是谁,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成报》独家报道的,头版头条,他们应该知道吧!
新闻周刊:还有报道说,你因此丧失了雪碧和日本电信广告的拍摄机会?
伏:雪碧广告我已经拍过了。至于日本电信广告,根本就没有。我自己看着都想笑。
新闻周刊:你打算用法律手段来解决这件事吗?
伏:我还要读书,我也解释过了,暂时就这样吧。如果他们再继续,还要拿这个当新闻再来炒的话,我想不排除用法律手段解决的可能。
我自己是很怕麻烦的。如果这个事情到了那一步,必须这样,那我就那样做。“我不做运动员,谁也不认识我”
新闻周刊:你既是体育运动员、清华大学的学生、还是广告明星。你自己最认可哪一个?
伏:还是运动员吧。
如果我不做运动员,谁也不认识我。
新闻周刊:你是怎么成为跳水运动员的?
伏:我以前练体操。在体操房里。没有正规训练。我很喜欢体育。后来有个教练把我推荐给跳水队,我就开始练跳水了。那时候是8岁。
新闻周刊:而你14岁就成了最年轻的世界冠军。
伏:主要有个好的教练。我算是幸福的,幸运的。
虽然我也有付出,但我也得到了很多。也有很多人付出了,落了一身伤病,最后也没有出来。这样,以后的路,选择的余地就很小。训练的时候,学业上耽误了。你又没有出来,还要花几年时间读书。中间掉了课程,学起来也很苦。但是要有文凭才会有好工作。(国家规定世界冠军可以保送上大学)
| 伏明霞与父亲(右) |
新闻周刊:谈谈你的训练
伏:我当时练的时候思想很简单。从来没有给我一个目标拿冠军,没有向往什么,就按教练讲的一步步走。我只懂训练。
我就觉得自己要有实力,就不用担心成绩这个问题。我很努力地训练。到比赛的时候就很有信心。
新闻周刊:你觉得你运动生涯的高峰是什么时候?
伏:女孩在十四、五岁的时候是颠峰,如果发育的过程中保持了体型,到20岁前也还可能是。
新闻周刊:你呢?
伏:(大笑)我都24了!最辉煌的时候是已经过去了。
以前训练累是累,但恢复得快。现在不能超负荷太多,恢复慢。体力上不如从前。有时候精神上,或者心理上恢复不了。奥运会前,我哪里都不疼,但一进体育场,就感觉没劲,好像一口气提不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了3天的中药,就好了。其实那三天就是休息。我想年纪大的运动员好像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新闻周刊:那你为什么要在奥运会的时候复出呢?对你来说是冒险吗?
伏:我喜欢跳水。我说服自己不要考虑太多结果的问题。我要是特别怕输,我也不敢出来。我考虑清楚了最多失败,最多拿不了冠军。我要去面对。我不考虑别人怎么看,只要我自己能承受得了。
新闻周刊:那你考虑过退役吗?
伏:中国女运动员整体水平在世界上都比较高。有很多后备力量。如果我一直这样,我想领导方面也会考虑能否培养新的选手。对于我来讲,总有一天会退下去。
新闻周刊:你在还没有完全退役的时候就开始拍广告了。是别人找你,还是你找别人,或者是两者不谋而合?
伏:是别人找我拍广告的。
新闻周刊:你能透露你的收入吗?
伏:广告收入不能讲,这个在合同上有要求,不能公开。但绝对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多。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所有的收入,包括比赛的奖金,只有七位数。我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一千多。我的钱都是家里人管。
每个人赚钱的方式不同。拍广告也是一个方式而已。我正在读书,又不敢出去找工作。做广告只是短时间的方式,并不是我这辈子的事业。可能就是这二、三年的事。现在我手头上也没有广告了。我现在想把学业完成,找到合适自己发展的工作。
新闻周刊:你学的是经济管理,以后会做这方面的工作?你觉得什么工作适合你的发展?
伏:我学的是这个。但我感觉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做个商人。我对自己的将来,真的有点……不是那么好选择,因为人家不能把你当做普通人看待。我是女孩,对将来的要求不是太高,我不想做个女强人,不会考虑那么多。如果考虑太多,实现不了,反而会想,为什么我做不到?也是挺烦恼的。不敢担保以后做的事都像跳水这么成功,但只要开心就行。
“我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
新闻周刊:你是世界最年轻的冠军,在体坛10年来,成绩一直都很不错。现在又在拍广告,你好像一直都是媒体关注的对象。
伏:我自己本身不想成为公众人物。但拍广告啊,公众形象需要大家关注。
当然也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但你的职业和现在的成绩,使你不能按自己所想的去做。大家愿意关注,而不是我特意要表现什么。
我要去面对压力。总会有人说你,不管是说你好,还是说你不好。对我来讲,要接受这个现实。
新闻周刊:你不想成为公众人物,为什么还要去拍广告?
伏:广告拍摄时间挺短,就几天,不太影响生活,也不太影响学业。广告是个很真实的东西,从你身上反映出一种理念。从广告中也能得到自我价值的体现,至少说明我是最受欢迎最受喜爱的。我以前没做过,觉得挺好玩的。
新闻周刊:那你现在面临的这些压力,和你在赛场上面临的压力有什么不同,你觉得自己更善于应付哪一种?
伏:现在遇到的难以对付。
比赛是自己可以改变的。你希望取得好的成绩,自己一定要刻苦训练,做到了,就能有好结果。但现在这些压力会影响到生活中的我,包括我的情绪、生活节奏、方式。
以前是那么生活的,现在是另一种,我有时候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像以前?新闻周刊:你比较喜欢以前的生活?
伏:是。以前新闻只报道体育的我,我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也没什么压力。现在却是报道生活中的我,我老得接受记者的采访。
新闻周刊:你自己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运动员、学生、广告明星。你最喜欢哪种角色的生活?
伏:做学生是最好的。学东西,在学的过程中明白了,长了见识,学会后就属于自己了。我喜欢这种感觉。奥运会前,在学校里学习,我已经习惯了那种氛围和感觉。跟同学在一起,只要把老师教的学会就行了。真的很简单,心灵上非常舒服。
伏明霞与自己的父亲
新闻周刊:你前面说到,因为训练,落下了很多课程,基础比较差。
伏:困难是有。但看你怎么克服。而且我们体育特招生一起上课,起点相对低,不可能像正规大学生的要求。
新闻周刊:你喜欢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但事实你过的不是你希望的,你怎么想?
伏:这种不单纯的生活,我想不是一辈子吧。我觉得这是阶段性的。过了一、二年也许就不是这样了。不会总是这些麻烦的事,这种麻烦的事是暂时的吧?新闻周刊:那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怎么看?
伏:我现在也挺好的。别人觉得我不普通,我希望把自己的心态保持普通。我跟大家一样逛逛商店,我可以让自己活得简单。就算别人指指点点,我也不能阻止人家。我不会去管。总之把自己的位置摆好,摆在普通人的位置上。
我很少考虑别人怎么看我,这是别人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从来不看关于我的报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但是总有朋友跟我说。
我在赛场上争冠军,但没有必要在生活中做个特别强的人,我可以让自己活得开心点。我不会在乎这个,在乎那个。(中国新闻社《中国新闻周刊》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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