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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的“大话西游”灰溜溜地谢幕了,仿佛某种肉包子刚蹭上了宴席又被人灰溜溜地撤了下来。马儿羞愧郁闷那是自然的,这种衰运轮到谁头上都会有浸透骨髓的凄凉,都会觉得无颜见家乡娘亲,无言对故土父老。 此时的马明宇无疑正在被失败到极点的苦酒腌泡着。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这匹中国马儿与其在意大利被那种佩鲁贾牌“福尔马林”快要腌泡成标本了,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哪怕落下被人“休出夫门赶回娘家”的笑柄。 摊开来看,大丈夫能屈能伸,想当年,韩信若无胯下之辱,怎可成就惊世伟业?依此逻辑,现如今,马儿揣着休婚之痛,必定知耻而后勇,而且实际上等于是人家佩鲁贾有吃有喝地将中国国家队的前队长用心培训了大半年,还使其静下心度假似地养精蓄锐,又不早不晚地恰好赶在世界杯预选赛前夕,完好无损地将人送了回来——如果这样一件事情还不能使中国人在睡梦中都窃窃笑醒的话,我简直搞不懂这世道已是今夕何夕? 然而,对于马明宇个人来说,此事确实不是那么简单。留洋取经未成正果,甚至中途被勒令退学,羞惭的马明宇走出去“不易”回来“也难”,他在娘家的处境将面临另一种性质的前途未卜。 马儿怎会不知,眼下的中国足球社会是一个极端崇拜强者而极端不同情弱者的返“斧”归“针”的社会。铩羽而归的马儿背着空空的行囊,在无数双如刀的目光中以及无数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舌头下,俨然一个逃兵和窝囊废,唱不出《故乡的云》,也没办法《再回首》,哼两句《绿叶对根的情意》吧,又只会让大伙儿揪住鼻子乜斜着损得更惨……进退两难、失魂落魄的马儿究竟该怎么办又可能会怎么办呢? 经过推理和杜撰,窃以为,其对策或伎俩大致有以下几种: (1)反唇相讥。 只要是踢足球的,谁不想去意甲?当初佩家来找我,你们所有人都怂恿我去,好话说得比天上的雪花还要多,就像穷山沟里的人送一孩子去大城市读书,你们那时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在佩家不受宠不得志,是我愿意的吗?你们隔岸观火,哪知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甚至流了多少泪?我在那儿挨尽白眼,我容易吗? 你们觉得自己了不起,那你们去意甲试试!光耍嘴皮子功夫,落井下石、幸灾乐祸,而且翻脸不认人,算什么本事?……我说,咱们本是同根生,你们相煎何太急?! 我现在够烦的了,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 (2)噤若寒蝉。 意大利?…佩鲁贾?…比萨和教堂?…高奇长啥样?…为啥上不了场?……算了算了,没啥子好说的,我以后会向大家慢慢介绍的…真的真的,暂时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3)振振有辞。 意甲的确是现代足球的天堂,我虽然由于种种原因没能上场,但依然在那里学到了很多先进的东西,也感受到了从未见识过的全世界最好的足球氛围,我感觉自己的足球观念和素养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其实,在走之前,我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我意识到自己是登陆亚平宁半岛的中国足球第一人,一方面会引起全球关注,另一方面也是众矢之的。我还意识到,对于我这样的来自足球落后国家的身带伤病、年事已高的老球员来说,意甲犹如龙潭虎穴,风险和机遇同在,耻辱和光荣并存。我从一开始就估计到有可能出现最坏的结局,因此,当厄运渐渐来临时,我始终没有自乱阵脚。 当然,此次赴意甲,我深刻地体会到了“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的含义……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想起故乡人民和广大球迷对我的殷切厚望,我便觉得再大的苦都算不了什么了。 我特别要感谢那些始终关心我、爱护我的球迷朋友,你们的支持是我在异国他乡负笈求学的精神支柱,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早日学成归来,全力报效祖国! 我想,不管怎么说,在意甲的这段难忘的经历对我都是有益无害的,比起那些自费留学、无依无靠的人,我应该是相当幸运的了,你们说呢? (4)苦大仇深。 意甲不是个人呆的地方!他们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亚洲人! 中田英寿?…你以为日本是亚洲国家吗?不,日本和意大利都是西方七国集团的成员,他们从来不认为日本人是亚洲人!而且中田小时侯就在意大利训练,他当然会讲意大利语啦…你说说,在咱们国家,谁平时吃饱了撑的去学什么意大利鸟语? 安贞焕?…那小子更别提,他纯粹是韩国公司花钱赞助过去的。再说,佩鲁贾主要是给郑梦准面子,谁让人家郑梦准是国际足联的副主席呢?…如果咱们足协的头儿也能在国际足联当官,佩鲁贾哪敢给我穿小鞋! 你知道佩鲁贾这个镇子有多大吗?…我告诉你,它窝在一个夹皮沟一样的山坡上,比重庆的一个区的三分之一还要小一半,那里是意大利最穷最土的贫困地区…要不是我去了那里,在中国能有几个人知道这么个破烂地方? 还有那个混蛋科斯米,整个一傻屁农民!你从电视里看到了吧,像不像掏厕所的笨球?……我从来没见他把领带系正过!就他那副土拉巴几的德行,还对老子挑挑拣拣、指手画脚了大半年,什么东西! 滚他妈的意大利吧,谁爱玩谁玩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它! (5)实话实说。 说心里话,一场意大利之旅,对我来说就像做了一场梦。开始像一场梦,结束也像一场梦,只不过开始时是美梦,结束时是噩梦罢了。如今有很多人指出,我当初的选择是一场“大跃进”,有点好高骛远,但是,准确地说,众所周知,是意大利人莫名其妙地首先选择了我,然后我才有机会莫名其妙地怀着任何一个中国球员都会有的美好憧憬和雄心壮志,几乎不顾一切地投奔了意甲。我至今对这种选择深感荣幸、毫不后悔。 毫无疑问,我的意甲之旅很不成功,算是中国足球对世界顶级赛场的一次失败的远征。我承认,其中的原因并不神秘和复杂。我为自己没能通过强有力的竞争而获得征战亚平宁赛场的资格感到非常难过和遗憾。当历史选择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不能反过来选择历史,难道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扼腕痛惜的吗? 每支球队和每位教练都有自己的用人标准和理念,这在足球圈内是极其正常的行为,作为一名职业球员,我对此十分理解。佩鲁贾没能成为我的舞台和学堂,就像中国商品暂时还无法凭借实力大规模地突破贸易壁垒和歧视从而占领欧洲市场。与杨晨在德甲的坚韧不拔和范志毅在英甲的气势如虹相比,我在意甲的尴尬表现让国内的球迷大失所望了,怪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时运不济。 我知道许多球迷都把失落的怨气撒在我头上,哀我不幸,怒我不争,认为我给中国足球丢人现眼,对这些即使不很公平的看法和意见,我同样表示理解。正因为如此,尽管我无法衣锦还乡,但我不会对自己的遭遇产生绝望,更不会对前途失去信心。 意甲是我心目中的一个目标,但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目的。 在佩鲁贾的这段生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统统使我刻骨铭心。我的经历也许从一个侧面活生生地证实和展现了世界上最火爆的意大利联赛的某种真实面目,使中国球迷窥一斑而知全豹,不仅从电视上,也能从生活中感性地体味到在那里发生的激烈而残酷的足球竞争,并能通过我这把尺子,度量出中国足球与欧洲足球的现实差距。 如果所谓“马明宇事件”能为中国足球的发展和进步提供某些镜鉴及反思,我相信,这不仅是我马明宇个人的财富,而且也将是中国足球向高峰攀登时的一个清晰的路标和一串探索的脚印。 我终于提前回来了,我将以最饱满的激情和最积极的态度投入为国出战的世界杯预选赛沙场,渴饮匈奴血,笑啖胡虏肉!请大家忘记我那段短暂忧伤的“意大利之恋”吧! 面对未来,我想用一句中国谚语来概括自己的心情,那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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