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顺子和小孙禁赛期满，身上又没有伤病，不知何故小顺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未被列入首发名单中。黄河队里为此窃窃私语议论不休。有好事者追着聂飞儒询问，问的人多了，聂飞儒心烦，反问道，谁是教练？谁上场谁不上场由谁来决定？是我还是你？

　　这轮联赛的前几天，沦为替补的小顺子没有按时参加例行的训练，迟到的理由是去医院看病。聂飞儒在训练场里当着全队的面问他为什么没有请假，小顺子强压着火气没有顶嘴争辩，听到聂飞儒罚他沿着球场跑五十圈，小顺子忍无可忍，说我的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少跑几圈？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聂飞儒训道。

　　我确实有病，我有医院的证明，小顺子说，跑五十圈……我会跑死的！

　　跑死了也要跑！聂飞儒大声说。

　　跑就跑，跑死了算球！小顺子更大声地说。

　　你说什么？！

　　跑圈呗，我是个没用的人嘛，养一条狗还要问寒问暖呢！我算什么？！小顺子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地扔在地下，扭身走向跑道，嘴里又说，跑死了算球！

　　站住！你给我回来！聂飞儒怒喝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顺子停下脚步，聂飞儒几大步迈到他的跟前，伸出一根粗大的指头指住小顺子的鼻梁，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大吼道，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顺子没说话，但他的一只手臂倔强地将聂飞儒戳到他鼻梁上的指头拨开了。只一秒钟的工夫，聂飞儒一个蒲扇般的大巴掌啪地扇在小顺子的半边脸上。这一巴掌用力太大太猛，聂飞儒重心一失晃了几晃，而小顺子毫无防备，整个身子被击得向侧后方倾斜，单膝着地半摔在地上。

　　聂飞儒被老贺冲过来死死抱住。

　　小顺子半跪在地上半天没动弹，目光阴鸷地盯着地面愣了会儿，擦干嘴角的血迹，慢慢地站起身来。

　　谁也想不到的是，小顺子倏忽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逆转，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对聂飞儒说，聂导，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气成这样，我不该顶嘴，我……

　　话没讲完，小顺子忽啦一转身冲进跑道，发疯似地跑了起来。

　　依照金球公司的业务规定，赵刚以"王福田"的名义开设了一个私人账户。他准备动手开赌，挑选国内甲A或甲B的某场比赛作为赌项。头一回进场，赵刚没有急于下注，而是细细观摩了业务内容和别人的操作方法。他把最近一轮甲A七场和甲B六场的比赛预测结果写在纸上，等周六周日的比赛全部结束后，一一对照，看自己有多少胜算，竟然一半都没猜对。

　　这里的赌项和赔率设计得名目繁多，也十分科学，大到胜负关系，小到具体比分，甚至连某某球员会不会登场、红黄牌会有几张、是不是有点球出现等等都能拿来赌一赌。会员的投注额最低不能少于200元人民币，一般高不封顶。缴款的方式以现金或支票付款均可，如果是支票要得到财务部的到账确认才能填单受理。每一个赌项都有不同的筹码标志，下注额和赔率则打印在一张小卡片上，和筹码一起联用。赌赢的红利将由金球公司收取手续费扣除税金后汇入会员的私人账户内。

　　经请示孟义同意，赵刚下注买了七千元的筹码，赌新一轮黄河队在主场战胜小龙队。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孟义精心挑选的一场球。一来黄河队与金球公司同在一城，选择黄河队的比赛下赌的人很多，随个大流。二来黄河队不论从哪方面来看确实胜券在握，投注风险不大。三来赵刚在现场能向报社发回最快的战况报道。

　　孟义问赵刚，这场球赔率是多少？赵刚说不高，7赔1，投七万块，赢了，收回本钱，可以赚一万。孟义不同意，说拿着公款不能乱来，投七千块吧，这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是为了取得账单和票据。赵刚遵命照办。

　　可是比赛头一天，阿方突然打电话找他，也让他赌这场球，一听说他下注买了黄河队获胜，阿方大叫着劝他换码。她说她私下通过营业部的同事发现，小顺子他哥那帮人悄悄地分几期下了几十万元赌黄河队输球。

　　赵刚大惊失色，问阿方弄清楚了没有，消息可不可靠。阿方说错不了，他们手里握着一大把会员卡，以各种各样的名字下注，一般人不会留意这些事情，而且分散进账还能少缴手续费和所得税，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赵刚说，你怎么能肯定哪些名字是他们搞的，哪些名字不是他们搞的？阿方不耐烦地说，我自有办法，你别问那么多了好不好。阿方催促他快一点去换码，这种机会好久才出现一次，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赵刚喘着粗气说，你让我考虑几分钟。

　　阿方一烦，赌气将电话扣掉了。

　　(2)

　　阿方的这个电话，使赵刚的思绪像一锅接近沸点的浆糊，焖在脑壳里烫得神经起泡全身冒汗。他冲进洗手间给头上浇了通冷水，一家伙意识到有一个迷蒙的海市蜃楼就在视线的不远处。仗义的阿方在他面前所推倒的，不是一个妇道人家的晾衣架，而是一棵犹如"鬼子来了"的要命的信号树。

　　他不由暗骂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在一个小妞面前闹出这种蹩脚的洋相，谁还会瞧得起你信得过你？

　　正想着，阿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没等她开口，赵刚立马拉稀似的吐出一串抱歉对不起不好意思请别生气我真混球的废话。

　　阿方风风火火地急道，你先别说这些了，赶快去换码吧……一看你就是没赌过球的人。

　　赵刚说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

　　阿方急声说，你赢了钱别忘了我就行了……对了，你把比分押在2比1，一定要快！

　　赵刚没把这事向孟义汇报。

　　他知道金球公司为小龙队获胜开出的赔率高达2赔11，如果能猜对比分，将达到2赔17。这基本上同人们赛前的胜负预测结果相符合。当地电视台进行的此项调查中，有90%以上的人认为黄河队将主场大胜，只有不到5%的人认为小龙队能在黄河队的大本营里爆出冷门。

　　老天！2赔17！这实在是太诱人了！如果投进六、七万，可能净赚四、五十万！即使分一半给阿方，再扣去金球公司的手续费等等，剩下的钱也多得不可想像。

　　赵刚急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万一输了呢？万一阿方情报有误怎么办？万一……可是四、五十万啊！这点胆量都没有，还叫什么男人算什么汉子！哪里来的那么多万一，不就是几万块钱嘛，有什么输不起的！

　　赵刚飞身下楼赶往金球公司。在路上的一小段时间里，他进一步改变了主意，决心投下全部九万元押在小龙队身上，一旦小龙队爆冷，将赢回七十多万！

　　他察觉自己头脑有些发热发昏了，在营业厅填单时握笔的手抖得写不清字。没有人不发昏的，他自我安慰着，几天时间就能狂赚七十多万，有谁能沉得住这种气？

　　晚上急切地约阿方出来，还是去了那家酒店喝了两瓶酒，再一次喝得东倒西歪半醉半醒。所不同的是，阿方这一次给他带了一样据她说多么多么稀罕的礼物。他拿在手中在月光下端详良久也没弄清楚这个没有包装皮的塑料瓶里盛放的东西究竟凭什么像阿方所讲的需要花费几千块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她让他猜。他怎么也猜不出。她说你是个大笨蛋。他承认。边承认边把这个轻飘飘的瓶子摇来晃去不相信自己真是个猜不出的笨蛋。

　　阿方这晚的心情非常好，酒也比他喝得多。她本来提出赚到钱分她三分之一的，但赵刚坚持要给她分一半。赵刚喝酒时掷地有声地说，如果你不要，我宁可不赌。阿方只是说，不用这么多的嘛。赵刚伸手挡住她的话，字正腔圆地又说，没有你的指点，我一分钱都赚不到，道理就是这样，而且，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觉得你对我很仗义很看得起。阿方心花怒放，她的面孔被酒精烧得如同涂了一层胭脂，红扑扑的。赵刚也喝得满脸通红。阿方戏谑他像只红了眼的狼一样。赵刚狂笑不已，同她打打闹闹地又一次在月光如银的江边找了条长椅子坐下歇酒。这时，阿方一声不吭地便掏出了那个塑料瓶子装着的洋玩艺，要送给他做礼物。

　　看他死也猜不出，阿方借着一股酒劲忽然面对面地骑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温柔地梳理着他的没法梳理的短寸板头，幽幽地说，傻瓜，我送给你的是"伟哥"。

　　赵刚像鸭子叫似地嘎嘎嘎地笑出声来。刚才由于阿方骑过来的压力令他太过紧张几近窒息，不笑不足以放松下来。

　　阿方歪着头看他笑，逗着说，喜欢么？

　　赵刚说，我真受不了你，我要伟哥干吗？我以为这玩艺都是七老八十的老汉们用的，你也太有点拔苗助长了吧。

　　阿方似笑非笑，揪住赵刚一只耳朵，用一种很怪的腔调说，你听好了，我对你这个家伙开始有好感了，我喜欢你这张嘴巴，喜欢你顺着我哄着我向着我，我这些天穿着你送的内衣，总觉得像你在抚摸我。

　　赵刚说，咱俩臭味相投。

　　阿方把双臂搭在赵刚的脖子上，定定地对视着，面露凄伤之色，说，我以为我不会再对男人动心了，现在的男人全是骗子，我被人骗过好多次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赵刚猛点头。

　　阿方滚鞍下马重新坐回椅子上，拿出烟点着了使劲吸了一口，靠住赵刚的肩头，疲倦地说，我送给你的伟哥，不是我买的，是小顺子留在我那里的。

　　赵刚说，这玩艺国内目前不让卖吧？

　　当然啦，阿方说，这是他有一次跟着国家队到国外打比赛，特意买回来的。

　　赵刚吃惊不小，说这是壮阳的烈药，小顺子年纪轻轻的，用得着吗？

　　他喜欢刺激，就算明天有比赛，他也能赖在床上搞一晚上。

　　你恨不恨他？

　　无所谓恨不恨，他就是那样的人，没心没肝，从来不说真话。

　　(3)

　　赵刚想起有一回国家队和意大利的一支俱乐部队在北京打一场友谊赛，小顺子连进两球技惊四座。赵刚的一位同事赛后当面采访他，他牛气冲天地说，没有人比我强，我相信我是中国最好的球员。

　　采访结束后，小顺子见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我感觉在场上射门就像在床上射精一样，爽极了！话音落地，撒丫就跑，留下那位同事发神经似地在场边捧腹痛笑。那位同事后来跟赵刚说起此事，两人差点把肚皮笑破。

　　说心里话，赵刚挺欣赏小顺子这种喜欢搞笑生乱的家伙。明天的比赛，自己可真是孤注一掷，能否如愿以偿，所有的赌注和希望都得寄托在小顺子这家伙身上。

　　对小顺子场内场外的能耐，赵刚很有信心。于公于私，他都渴望着看看小顺子导演加主演的这场好戏。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上午，赵刚精神饱满心急似猴。他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黄河体育场，避开相熟的同行，早早地藏匿于观众席上。报社采访部刘主任打了几次电话，向他了解现场的情况，他坐在看台上短一句长一句地口述。断断续续地通着话，四周观众也陆陆续续地进了场。看见双方球员开始分入球场两边热身练球，赵刚激动得坐立不安不能自禁。

　　做了这么多年的足球记者，不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赵刚现场观看的球赛已经难以计数了，却没有哪一场球能像今天这样使他如此紧张又心力交瘁。这球一沾上钱就有了一种魔力，观球的心情霎时大变。赵刚中魔似地俯瞰着球场，神态和心态早就判若两人。

　　黄河体育场热闹起来。

　　正午炽热的日头西斜而走，甩下的暑气如沸滚过后的水蒸汽，在体育场内翻腾不休热浪逼人，卷着草皮和泥土的混合气味向四面八方蒸发扩散，发出孩子身上那种带汗的味道。西侧看台的阴影被斜阳驱赶着投射下来，正好遮住了半边球场，像一道分割线，放眼望去，泾渭分明阴阳有别。

　　赵刚用电话向报社报告了双方球员鱼贯入场的时间和首发阵容名单。奏国歌时，赵刚起立站着才发觉自己的恤衫湿透了，粘贴在后背上比胶布还要结实--他发现在黄河队的首发球员中没有小顺子！

　　难道是阿方谎报军情信息不准？

　　赵刚心慌慌的。

　　他浑身上下发热冒出的臭汗一瞬间变成了兜头浇下的冰水，阴冷彻骨寒气钻心。

　　比赛呼啦啦地在他发愣的时刻走完了十几分钟。小龙队像一支被人围剿的绿林草寇，各自小股游窜，分头集结搅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狼狈奔命哭笑不得。黄河队高举快打毫不脚软，摆出了关起门来打狗的架式，使小龙队的抵抗机关算尽也不得要领。

　　赵刚越看越感到心里没底，将九万块钱押在这条没用的小龙身上究竟是不是发疯了。照这种情形消磨下去，小龙准没好果子吃，哪有本事以什么"2比1"击败黄河？

　　自己一定是发疯了。

　　这么想着，黄河队已经几次杀至小龙后宫，但总是虚张声势有惊无险。再往下打，小龙队狗急跳墙时有反扑，并非无胆无识一无是处之辈。尤其是小龙的高大前锋，不愧是现役国脚，得球后闪躲腾挪蛟龙嬉水，不屈不挠的劲头颇为抢眼。

　　上半时的后半程双方把攻防节奏打了起来，错落有致跌宕起伏，黄河横行霸道，小龙稍逊风骚，堪堪过招百十回合，中场鸣锣收兵。

　　赵刚松了口气，不再杞人忧天了。

　　以他的经验和感觉已经看出黄河队至少有三、四名关键位置的主力球员状态欠佳，或者说表演有余下脚无心。这些老油条似的球员在场上心有灵犀收放自如，为了在主场造势，可以故意弄得狼烟大起场面雄伟，但每每到了屠龙夺命的关节口却偏能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小顺子乃能人也。他想。这个鬼坏奸诈的混小子即使不上场，照样有法子让人捉腿代脚依计行事。聂飞儒直炮筒子不问暗室的性格和作风，小顺子们焉能不熟。赵刚不清楚聂飞儒有何良策控制战局，能否明察秋毫对症下药，他也不想弄清楚聂飞儒将会如何如何了，聂飞儒此时并不重要而是次要的了。此刻漂浮在赵刚心中最大的悬念和问号，是那个神话般的"2比1"真会出现吗？世上真有这种鬼妖难测的足球比赛吗？

　　每一念及那九万块钱和那背后可能出现的七十多万巨额红利，赵刚的心就静不下来。他自认不是个神经坚强的老赌棍，看球时满脑子钞票的滋味真是太折磨人了。

　　为下半场祈祷吧！他对自己说。

　　(4)

　　赵刚在看台上走火入魔那会儿，黄河队与小龙队的下半场比赛浸淫在乱阵中接着开打了。确实是乱，小龙队手忙脚乱那是自然的，黄河队也乱，前场中场后场都有人乱得大失水准不可救药。远远看着聂飞儒在场边急得像做广播体操一样口讲指画，也觉得乱。这样乱七八糟地打下去，赵刚意识到乱世英雄和乱臣贼子必现无疑。

　　突然，小龙队在混乱之中凭借自己那名在国家队效力的卓越前锋反越位成功偷袭得手！

　　赵刚发自肺腑地吼叫了一声。

　　这球进得突如其来毫无争议。这看上去似乎是小龙前锋个人闯关的胜利，可是赵刚明白无误地感到这绝对是黄河队那个3号后卫多次暗中相助不懈放水造成的结果。

　　其实下半场开始不久，赵刚就发现黄河队3号后卫不只一次在后防线造越位的行动中用心良苦地拖在后面，可惜小龙队的传球无法由此见机行事，没能发现和利用这块"管涌"和"蚁穴"。小龙队的前锋却是一个精明透顶的老江湖，数次跑回中场向负责组织传球的队员传递军情。赵刚看到这种情况心里也急，心想小龙队这群木瓜还等什么，管它中场后场，拿到球就打对手防线的身后，打几次定有一次大功告成，这还用说吗？！

　　1比0。僵局终于被打破了。当小龙队在中场一个直线球塞进黄河队后防线的空档时，黄河队3号后卫确实没有跟上队友的步调和节奏，导致造越位失败。

　　小龙前锋斜刺里呼啸杀到，追上球顺势一趟，脚弓推射破网。

　　场外的观众很不乐意，赵刚身边的主场球迷对此球是否越位在先议论纷纷，有人随即高喊"黑哨黑哨"，把不满发泄在裁判身上，大声叫骂。赵刚对此是又同情又好笑。

　　聂飞儒换了一次人，忙着在前场调整了一下。赵刚深感聂飞儒老眼昏花，这种换人思路是乱点鸳鸯谱不辨是非真伪。这场球估计聂飞儒是收不了场的。

　　黄河队随后重兵压境，所到之处杀得片甲不留。小龙队后场生灵涂炭，岌岌可危。赵刚觉得黄河队扳回一球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否则夺尽优势，火烧后宫，却拿不下个球门，此事天理不通。

　　根据赵刚的粗略统计，黄河队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射门次数超过了二十次，平均每一分钟就有一发炮弹砸在小龙队的头上，攻击密度实属罕见。但是，赵刚也发觉，这种密度的一大半是由黄河队的少数几个球员很夸张地堆砌起来的，他们似乎显得立功心切，有球即射见球就打，场面波澜壮阔，实则见险不危。

　　黄河队每一次从中后场节节勃起的攻势，扶到前场还算坚挺，只要探进小龙禁区，让这几个自家的混球轮番交叉地揉弄，尚未切实深入到要害区域便突兀地疲软早泄，等于什么事儿也干不成。

　　小龙队已难有对搏的机会和作为，被黄河队光打雷不下雨地穷折腾，心境也被打痞了胆量也被吓大了，只要逮着空子就不顾一切地出城猛攻，打得过就往前冲，打不过就往回逃，倒也掀起了几次很有威胁的反击。

　　黄河队的球迷失去了耐心，一边看台上有一些人竖起了小顺子的大画像，狂呼着小顺子的名字，响应者越来越多连成一片声浪。

　　阿方这时打通了赵刚的手机，说她正在看电视直播，看见有人打出了小顺子的画像，在一个特写镜头里，她认出举画像那几个人全是和小顺子一起赌球的哥们死党，而且小顺子他哥就在那群人中间。

　　赵刚对她说，这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好戏。阿方问赵刚紧不紧张。赵刚说我紧张得要命，你呢？

　　阿方说我看着电视心里咚咚直跳，只盼着他们赶快踢完。

　　赵刚收了电话线，一抬头看见聂飞儒迫于形势，令旗一挥，小顺子披挂整齐冲到场边跃跃欲试准备参战。观众的掌声和叫好声立刻集中到了场外的小顺子身上，仿佛劳苦大众盼来了神兵天将和大救星。赵刚看看表，离全场停战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赵刚此时的心情格外矛盾，远眺着杀入阵中的小顺子，欣喜中不由哀叹"聂飞儒廉颇老矣"！

　　遭受小龙队专人盯防的小顺子，接连被人拉扯撞翻，尽管如此，他一上场就像一台轰鸣的马达，使黄河队的中前场攻势更加澎湃。小顺子每一次触球，都能博得观众的掌声和喝采声，其感召力委实非同小可令旁人望其项背。

　　就在众人余兴未了之时，黄河队中场的一次乏力的封挡被小龙队飞速突破，小龙的一名边卫流星赶月一般套边落底，倒地前将球传入门前。黄河队的一名后卫奋不顾身，跑动中飞出一条长腿铲封此球，却不料忙乱中那条长茅似的铁腿将皮球嘭地一声捅入自家大门！

　　赵刚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一时张口结舌。他觉得那一脚防守动作简直比前锋射门的抢点铲射还要漂亮！

　　定睛再看，又是那位3号！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这出戏太绝妙太意外太他妈的那个了！这帮人玩球玩到这个份儿上，岂能让人不服。剩下的比赛里小顺子他们就只有一件事情可做了--无论如何要替黄河队弄进去一球，无论如何要使比分定格在"2比1"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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