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全是眼泪，欢乐的眼泪流成五百里欢乐的河。

　　那地方叫五里河。历史会说，那就是中国足球拐弯的地方。

　　2001年8月25日，沈阳五里河体育场，中国足球第七次冲击世界杯，十强赛第一个主场迎战阿联酋。

　　在6万人的喝彩声中，牵着球童的中国队正式进场了，在望远镜里，我看到海东居然在微笑！小范在奏国歌前为自己的球童整理了一下衣服。一切看起来都十分令人愉快。起立奏国歌的时候，我把披挂的东西全部摘下，立正站好。

　　全场雷鸣般地“前进！进！”之后，我赶紧坐下，擦眼镜(和6万多人一起立正唱国歌，我的眼镜片上总会出现一点水雾)、调望远镜、放好相机、拿起小旗……一串动作做完，才抬起头来，就发现眼皮下的球网里面，进球了！大家不顾一切飞身从座位上跳起，所有人都尽情把手伸到最高，让一切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包括嗓门放到最大。许久之后大家坐下，才发现到处都在打听：谁进的？

　　进球了！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军营里面打手机，告诉正被封闭着军训的小榕。可能有上万人也在和我做一样的事情：打手机。可以想象，通讯设备这时遭到多么凶猛的冲击，无论如何也挂不出去。一直到夜里11点多，走出体育场至少5里地了，手机才似乎恢复了正常。

　　刚才蹦跳欢呼的时候，我发现身边值勤的老警察也在雀跃，坐下后我们友好地会心一笑，我不失时机拿出一支烟点着了一通猛吸(按规定场内禁止吸烟)，老警察还冲我眨了眨右眼，想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吧。看台上一片欢乐，大家不分彼此开始不断赞美起咱们的球队，就连失误，也能换来鼓励的全场掌声，这真是我多少年来在球场里没有过的经历。

　　终场哨声响过了很久，回荡了几个小时的声浪逐渐平息，我才发现，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好像留恋上这个可爱的体育场，都不愿意散去。仍然有很多大鼓在敲，很多人在高声歌唱，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体育场。警察知道，现在的看台除了欢乐不会有别的，已经先于我们撤退。

　　出门以后，我们马上加入了广场上欢腾的人群。大堆的球迷在这里自发地狂欢不已，擂鼓奏乐跳舞，门前广场一片红旗的海洋。顺着人流往前走，才发现市民们也加入了狂欢的队伍。一个年轻人爬上自己开的酒吧的屋顶，微闭双眼，仿佛已经半醉，手里摇晃着国旗，脚下和着房间里大声传出的音乐起舞。一家饭店挂出了一个大大的“赢”字，横幅上是“今天啤酒免费”。宽阔的青年路已经挤满了人群，向市中心进发。一辆摩托车开过，前面插着红旗，后座上的小姐摇着小旗高兴地扭动身躯，一路上换来无数欢呼。经过一所学校，每个窗口上都站满了学生，摇晃着红旗甚至床单，敲打着锣鼓还有脸盆，游行队伍不时有人停下和他们互相欢呼。这一天，据说沈阳市长下令解除禁止放鞭炮的命令，整个城里到处是响彻云天的鞭炮和烟花。走到青年路的桥上，四面望去，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无法开动的汽车的灯光和红旗的海洋。最有意思的是列队在道路两边的防暴警察，虽然依旧钢盔盾牌闪亮，可是，淹没在市民人潮中的他们，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午夜，我们散失在人群里的网友终于聚集在一家饭馆。大家虽然又累又饿，却没有人觉得疲劳。球迷大爽之后酒馆相见，看到酒分外眼红。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中国足球这个变换不定的玩意儿与酒这个东西倒是有很多相像的地方，痴迷它你会呕吐，你会头痛得要死，但它给你带来的欢娱与舒畅是其他东西无可比拟的，为了这片刻的欢娱所有的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只是期望最终的结果是快乐的。

　　足球和酒，让我们大醉而归。回去的路上，微明的天色中，仍然有无数饭馆拥挤着大碗喝酒的人群。

　　在驱车500多公里回北京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流水账的题目。突然想到了四年前的事情。其实那一天，金州没有眼泪，可是昨天，五里河到处都是眼泪。七尺男儿泪流满面走过大街，醉倒桌边，窈窕淑女满面是泪与恋人相拥路边，这样的情形，昨天沈阳城里到处可见。欢乐的泪水，汇成五百里欢乐的海洋。

　　从此，提起中国足球，让我们快乐！(老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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