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在世纪初的绿茵场边,看过了足球世界里的一出出大戏轮番上演,一位位球星相纷纷粉墨登场之后。我怀着深深的失望,难以遏制地怀念着你——来自阿根廷潘帕斯草原上的足球精灵,迭戈.马拉多纳。
在你离开以后,我的心灵留下了一片空白。在新世纪之初,我期待着一位伟大的天才横空出世,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然而,我的目光四处搜索之后,终于痛苦的发现,我们的迭戈,伟大的迭戈,你是永远也无法代替的,你是独一无二的盖世天才!
于是,我怀念,怀念你的英姿。
你千里走单骑,如一道狂飙在绿茵场上掠过,闪躲腾挪,无人可挡。于千军万马中摧城拔寨如探囊取物。
你的一脚妙传是那般的匪夷所思。在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场面下,在对手如狼似虎的围追堵截中,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你于惊鸿一瞥中,或者,仅仅是凭着一种心灵感应,已经捕捉到了一个致命的空当,鬼斧神工般的一传致命。这已经不是对足球的一种演绎了,这是对足球的一种解剖!
除了你,迭戈.马拉多纳,这世上还有谁能如此深刻地解剖足球!没有人!
除了你,还有谁可以留下那一粒伟大的“世纪金球”?
这些年来,没有了你,足球世界依然是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然而,与伟大的马拉多纳相比,所有的球员都只是泛泛之辈。
于是,我想问:从今后还有谁,能再一次在绿茵场上上演那些天人合一的神来之笔?
还有谁,能再一次与那个黑白相间的足球那般亲密的共舞?
还有谁,能再一次为足球之神在人间代言?……
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所以,站在世纪初的绿茵场边,怀着深深的失望,我是如此难以遏制地怀念着你,伟大的马拉多纳。
二、仅以个人的技艺与天才而论,你是足坛当之无愧的NO。1。然而,现实世界却是残酷而功利的。所以,在世纪球王的评选大战中,虽然球迷们更为崇拜与认同你的技艺与天才,把大多数的选票给了你。然而,以国际足联为代表的官方意见却更倾向于巴西人贝利。所以,你只能与他共享殊荣。为此,我们遗憾,但却也无话可说,因为仅仅以世界杯的夺冠次数而论,你的确是比不上贝利。而且,曾经更为让我遗憾的是,以为人的品格而言,你的对手贝利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正人君子;而你,却简直称得上是劣迹斑斑:吸毒、嫖妓、婚外情、私生子,评击足坛当权派,服用禁药,枪击记者,飞踹对手……
在崇拜你的同时,我也曾经深深的为了你而痛苦过。伟大的迭戈。马拉多纳,你为什么要留下如此之多的残缺与遗憾?你为什么就不可以是一个正人君子?
这一切,真的是一个难解之谜。
三、然而,几经思索之后,我终于发现:你之所以成为我们永远的偶像,除了你那无与伦比的足球技艺之外,更大的原因却恰恰是因为你所留下的那许多的残缺与遗憾!你是不可以太过于完美的,太过于完美会失之于真实,难以引人共鸣。正是那些痛苦与残缺,深深的打动了我们的心。
遗憾其实也是一种深刻的美丽,至高无上的美丽。作为世界第一运动的足球,拥有许多美丽的要素。足球的遗憾美,正是这诸多的美丽要素中的最高境界!
记得有句老话,说不曾得到的东西是最美丽的,说得真好。因为,得到了,成功了,孜孜不倦的追求已经终结,追求之时那种动人心魄的生命力的光芒已经消失,只剩下胜利之后那一脸喜悦但却又带着倦意的懒洋洋的笑容。
成功,是一种喜剧式的结局:失败、遗憾是一种悲剧式的结局。然而,悲剧却永远比喜剧更能打动人心,引人共鸣。只因为,生命本就是悲大于喜,正如苏东坡所言,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喜剧让我们快乐,但此时的我们只是为旁人而淡淡地快乐。悲剧让我们忧伤,此时的我们却不仅仅是为旁人,更是为自己一生之中的诸多不如意,诸多或大或小的悲剧而发自心灵深处的深深的悲伤。
所以,90年和94年,在意大利与美利坚的那两个足球的夏天,最让我们感动的,并非是马特乌斯、罗马里奥们捧得世界杯之后的灿烂笑容,而是你,伟大的马拉多纳憔悴的面容上一脸的泪痕和目光中永远也不能抹去了的那一份深深的忧郁。
遗憾总是能震憾人的心灵,制造一种最真实的感动和最大的共鸣与认同感。而这,恰恰是美学的最高境界。
足球世界里,实在有太多的遗憾,正如生活中也有太多的遗憾一样。
曾经,我为了马拉多纳而遗憾。如果78年梅诺蒂早一点把他选入世界杯阵容,如果90年他的运气再好一点,如果82年和94年他知道自珍自爱,那么,在世界杯夺冠次数上,贝利早就不是天下第一人了!
曾经,我也为了另一位足球巨星克鲁伊夫而遗憾过,既生瑜,何生亮!有了克鲁伊夫,又何必再有贝肯鲍尔!
曾经,我为了八十年代那个伟大的威尔士射手拉什而遗憾,空有一身绝技,但在小小的威尔士放眼四顾却难觅知音,只得虚度好年华,白了少年头。
人生中岂不正是同样的有许多机缘不巧、冤家聚头、怀才不遇、时运不济的遗憾?
但,转念一想,我们却又实在不必为这些遗憾的悲剧主角而悲伤。因为,虽然失去了现实的功利,但他们却创造了更大的、更值得品味与怀念的美学价值。
比较贝利与马拉多纳。贝利是个谦谦君子,在赛场上,他总是遵循公平竞争的原则,从不投机取巧。他爱足球,爱得正大光明。贝利三夺世界杯,的确是成就了一件伟业。但那个时期的巴西队实在强大得有点儿过于寂寞了,以至于他们的胜利回忆起来平平淡淡,并不那么辉煌,那么令人难忘。
马拉多纳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可以说除了伟大的天才以外,86年的世界杯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用“上帝之手”偷来的。他爱足球,爱得不择手段。
可以说,贝利代表着“正义”,而马拉多纳代表着“邪恶”。人性中有善亦有恶,社会的各种约束压抑了人性中的恶,使它埋藏在心灵的最底层,不得蠢蠢欲动。然而,这种“恶”毕竟是一种客观存在。
以“正义”包装自己的贝利,所作所为非常符合社会的各种规则,从而征服了世界。
毫无疑问,马拉多纳拥有超出贝利的天才,但他却没有取得贝利那样的成就,从而留下了遗憾。但我们却真的一点儿也不必为马拉多纳悲哀,因为,以吸毒、嫖妓、婚外情、枪击记者、评击足坛当权派、服用禁药、飞踹对手等种种的“邪恶”加上独一无二的天才来包装自己的马拉多纳,征服的却是每一颗躁动的心。与平淡无奇的“正义”相比,马拉多纳式的“邪恶”岂不是更具有煸情色彩?可以说,贝利征服的只是足球世界的表层——永远占有了雷米特女神。而马拉多纳却征服了足球的里层——每一位球迷的心。
二者相比,谁更伟大,谁更幸运?谁也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马拉多纳比贝利更具有美学色彩,更值得咀嚼、品味,更值得怀念!马拉多纳是“遗憾美”不朽的世纪经典。
同样的,我们不必为克鲁伊夫而悲哀,如果没有贝肯鲍尔,克鲁伊夫可能会拥有一次平凡的胜利。然而,比起那次伟大的、悲壮的、史诗般荡气回肠的失败来说,“胜利”已算不了什么。在足球世界里,“德意志帝国”是无比强大的,一如当年的古罗马帝国。而74年的克鲁伊夫和90年的马拉多纳岂不正如同一个伟大的、斯巴达克斯式的足球斗士?率领着一群弱小者对抗着命运,对抗着强权,风骨永存,虽败犹荣!这种孤胆英雄的光辉形象又岂是那种依靠整体实力捧杯而归的欢乐英雄们所能比肩的?
我们也不必为拉什而悲哀。86年的欧洲,共有五大射手。然而,除了青史留名的莱因克尔之外,布特拉格诺、别拉诺夫、埃尔克耶尔这三个名字遥远得已经快要走出我们的记忆。拉什却被深深地记住了,因为,他代表着命运的沧桑,那是一份何等的凄美!
马拉多纳、克鲁伊夫、拉什,他们拥有遗憾,因为这份遗憾,他们在球迷的心中永生!
四、伟大的马拉多纳,你是我心中永远的偶像!只因为,人生最美是遗憾。你所拥有的那份伟大的天才,那些伟大的遗憾,你的命运里所蕴含着的那些沧桑,早已经深深地把我感动与征服。
没有遗憾的一生是不完美的一生,不必计较太多现实的功利,拥有了那些美丽的遗憾,你的一生早已经可以无悔无怨,完美无缺了!(闯入城市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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