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米卢与中国足协签约的那个星期六的下午，我正端着一杯酽茶，随手翻起一本旧书，读到了卞之琳的那篇著名的 《断章》。这时广州的一位朋友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米卢签约了，你知道吗？”

　　嗨，其实这早就没什么悬念了，国足主帅，舍米卢其谁？

　　且不说米卢有“上峰”的垂青，在桑特拉奇宣布退出后，国足中军帐前的擂台上，就只剩他一人表演着花拳绣腿 来为自己增添价码。就我的了解和感觉，米卢是个天生的赌徒，赌徒真正戒赌的几率有几何？也许仅次于戒毒的几率。

　　米卢以前一直“手气”不错，接连几把“豪赌”，大获全胜。虽说近来比较霉运，但这更促使他像饿狼一样寻觅 翻本的机会。率领中国队进军世界杯，成为12亿人心目中的英雄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值得一赌、不容放弃的好机会。

　　二

　　其实现在米卢来中国并非是最好的时机。当1998年中国足球队在十强赛上铩羽而归时，呼吁米卢出山的声音 曾空前高涨。如果当时米卢能来中国的话，输得血本无归的中国足球会不由分说，先给他扣上“救世主”的高帽，再给他比足 球皇帝更大的权力。后来中国足协无奈中选择了霍顿，但事实证明了这个选择的无奈。

　　而此后的时间里，米卢开始行霉运。被墨西哥国家队“扫地出门”和在美国大联盟中12连败的“黑暗史”，已 经大大削弱了他头上“神奇教练”的光环。

　　与此同时，他的同胞桑特拉奇在中国获得了巨大成功，一举率领不上不下的泰山队夺取双冠王，风头正劲，远远 盖过了米卢。一时间，桑特拉奇成为人们心目中最佳候选，而米卢似乎给丢进了“被遗忘的角落”。偏偏在这个时期，他突然 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嗨，你好，我来了。”买他帐的中国人已经不在多数。米卢的航船直达中国足坛海 岸的过程，更给人一种“钦定”的感觉，在这个对官僚作风深恶痛绝的社会，不少人心中对他都泛起一点莫名其妙的抵触心理 。

　　三

　　中国人都特有语言天赋，尤其在给人起名上，米卢蒂诺维奇这个拗口的名字，从他们嘴里吐出来就成了顺溜的“ 米卢”，好像他就是隔壁那位姓“米”名“卢”的大叔。

　　一个“米卢”，就像“王处”、“张队”一样简练直截，还显出人们对他的熟稔，这透露出一个信号——国人已 经开始接纳这位很会微笑很会“做秀”的南斯拉夫人了。人们又将四年一度沉甸甸的期待托付给了米卢。

　　四

　　这是一个很少有神话的现实世界，但米卢例外。1986至1998年，他连续4次将不同的球队送入世界杯的 16强，这当中，包括以前连世界杯的门坎都没迈进去过的哥斯达黎加队和美国队。就凭这一点，足以让对世界杯大门翘首以 待的中国人寄以殷殷厚望。不过米卢也许是中国足球神话的“终结者”。在他之前，德国的施拉普那来了、英国的霍顿来了、 巴西的拉扎罗尼来了……却都栽在这块土地上。作为中国正走红的“南斯拉夫兵团”的代表、作为“全世界最擅长带弱队的教 练”，如果米卢都失败了，中国国家队主教练的座席也许真的要空缺了。

　　就像没有人清楚2000年究竟是20世纪的终点还是21世纪的起点一样，也没有人知道米卢会是中国足球的 一个终点还是一个起点。但比起前任们而言，他也许会更适应中国国情——这一点已经有他的同胞桑特拉奇为证。现在，聪明 的米卢已经开始学着说中国话了，我把卞之琳的这首《断章》送给他——这也许是目前为止最适合他的一首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